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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所有火神派用附子的思维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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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2-2 19:17:2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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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共44545字,预估阅读时间112分钟
郑钦安附子运用
桂附干姜,纯是一团烈火,火旺则阴自消,如日烈而片云无。况桂附二物,力能补坎离中之阳,其性刚烈至极,足消僭上之阴气。阴气消尽,太空为之朗廓.病虽舌见黄苔,无论干黄色、润黄色、老黄色、黑黄色,并未见口渴饮冷,烦躁恶热,便闭等情,切不可便谓火旺热极,当于阳虚真气不上升处理会.
综合郑氏书中阴证的依据,约有以下13点:
1.少神或无神。
2.喜卧懒言,四肢困乏无力,或蜷卧恶寒,两足常冷。
3.不耐劳烦,小劳则汗出。
4.咯痰清稀或呕吐清冷痰涎、清水或清涕自流。
5.语声低弱。
6.唇色青淡或青黑。
7.痛喜揉按。
8.满口津液,不思茶水,间有渴者,即饮也只喜热饮。
9.女子白带清淡而冷,不臭不黏。
10.饮食减少,喜食辛辣煎炒极热之品,冷物全然不受。
11.小便清长,大便通利。
12.面白舌淡,即苔色黄也定多润滑。
13.脉微或浮大而空。
扼要地说,突出在一个“神”字,凡是“起居、动静、言语、脉息、面色,一切无神”,即是阳气虚衰的阴证。
祝味菊附子运用
附子﹢羚羊角------羚羊角治脑,附子强心,体虚而有脑症状者最宜。古方资寿解语汤有之.
附子﹢石膏------治高热屡效。二药一以制亢制炎而解热,一以强心扶阳而固本。
附子﹢大黄------治阿米巴痢疾其功甚伟.阿米巴痢疾虽用芍药汤最验,但必须与附子、熟大黄共享,效力方着.以二药治风疹块,尤有特效.
附子﹢小柴胡汤、柴胡桂枝汤------寒热往来与疟疾.
附子﹢柴胡当归芍药三棱莪术------治疗肝肿大胁肋胀满,可使肝肿逐渐消失。
附子﹢柴胡、控涎丹------治胸膜炎。
附子﹢瓜蒌薤白------治风湿性心脏病。
附子﹢活磁石生龙齿生牡蛎------(一般用附子15g,磁石50g,生龙齿和生牡蛎各用50g),如此温阳与潜阳配伍,可以监制附子辛燥升浮之弊.治咯血、失眠、心悸、怔忡、遗精、梦交甚验。
附子﹢酸枣仁、朱茯神------取其温阳和营,使温而不燥。具有强心之效力。伤寒及杂病病人的心脏衰弱,无不在处方中重用二药。
《祝味菊先生医案》中附子、制川乌主要应用于以下几方面
温中达表------卫气源于中焦,中焦虚寒,卫气不达,则表邪留恋,症见发热、苔白、脉虚数或浮缓、浮弦、虚浮等。用附子、磁石、生龙齿温中潜阳,配合麻黄、桂枝、生姜等,共凑温阳达表之功。●兼咳嗽或咳嗽气逆,加法半夏、细辛、白芥子、杏仁、陈皮等降气化痰饮;●头痛,加羌活、蔓荆子祛风清头目;●苔腻作呕,或苔黑腻泛恶,为痰湿中阻,加姜半夏、炒六曲、炒枳壳、藿梗等化湿消食,顺气和中;●湿浊蒙窍,神识渐昏,舌黑而润,汗出齐颈,酌加杏仁、大豆卷、炒竹茹、法半夏、带皮茯苓、藿梗、陈皮、生姜等宣畅气机,芳化淡渗。
温解少阳------对于脾肾阳虚,寒湿郁滞少阳,以致少阳枢机不利之中满呕恶、间日寒热、苔白脉细等症,用附子温补脾肾,炒莪术、桂枝、姜半夏、陈皮、大腹皮、生姜、柴胡燥湿散寒,共凑温阳化浊,和解少阳,透达膜原之功。
温调营卫不和------其实是营卫两虚所致,以温补营卫而达到调和营卫的目的。方选黄芪健中汤加减。肺主气,宣卫气,卫气属阳,故用附子、黄芪、桂枝温阳益气,升阳实卫;心主营,营气属阴,故以炒白芍、酸枣仁、朱茯神养心营;营卫源出于中焦,故以炒白术、姜半夏、陈皮健运中州,以资气血生化之源,并使补药灵动不滞。常用于体质虚寒患者外感病后期的调理。●若病后纳少,脉细缓,加生谷芽、炒六曲、炙鸡内金等和中开胃之品,●汗多,加重白芍用量;●夹痰湿,加白芥子、半夏。
温中导滞------寒湿伤中,积滞内停所致的腹痛、下痢病症初期,用制川乌温中散寒,燥湿止痛,配以酒军攻积导滞,两者配合,成为温中导滞的主药,酌加淡干姜、木香、法半夏、桂枝、大腹皮、苍术、槟榔、吴茱萸、羌活、葛根等以助温中、燥湿、行气、升阳、导滞之力,有时还佐以炮姜炭涩肠止泻。●滞下好转,减去酒制大黄。待滞下瘥后,转从温补肾而收功,药用附子、肉苁蓉、巴戟天、破故纸、干姜、炒白术等温补脾肾,佐以半夏、生谷芽、大腹皮调气疏中。
温中化湿------中寒脾弱,水湿内生,下注为带下;溢为浮肿、溲短;中阻为胃痞;浊不降清不升,则为头昏、便秘。以附子温脾,佐以大腹皮、带皮茯苓、姜半夏、生姜、炒白术、川桂枝、藿梗、西砂壳等通阳顺气,健脾燥湿,芳化淡渗之品,用药颇为灵动。●带下症,加大黄炭、炮姜炭、白鸡冠炭、葫芦巴、桑寄生温肾固涩。
温肾化气------淋病后,肾虚气化失司,会阴胀痛,脉细紧。用温肾化气之法治疗。制川乌既能温经散寒,又善通利止痛,以之作为主药。肾主二阴,厥阴肝经绕阴器,故配以淫羊草藿、葫芦巴、金铃子、小茴香、橘核温肾暖肝,以助下焦气化,再佐以黑大豆、车前子、藿梗升清降浊,通利水道。
温养筋骨------肝主筋,肾主骨。肝为罢极之本,肾为作强之官。肝肾亏虚,则筋骨失养。对于肝肾虚寒、筋骨失养的下肢痹痛症,用药以附子、巴戟、淫羊藿、桑寄生、当归、黄芪温肾暖肝助阳为主,佐以桂枝、川牛膝、独活通利下肢经脉,此法偏于温补肝肾阳气,兼能通利经络.
温阳潜阳------●心阳亏虚,阳失潜养,而致失眠,脉细迟,药用附子、炒白术、炮姜温阳健脾,茯神、枣仁、龙齿养心潜阳宁神,并佐以生姜、半夏、生谷芽和胃以安神,健中州以资气血生化之源。●对于肝肾阳虚,虚阳上并,以致络伤血溢,咯血身热等症,用附子、补骨脂、菟丝子温补肝肾,扶助元阳;黑锡丹、生龙齿、牡蛎、朱茯神潜敛虚阳;三七、炮姜炭止血;法半夏、苏子、百部、玉蝴蝶肃肺降逆。●虚阳上浮,也可见于阴阳两虚,阴不敛阳,阳虚不潜。心肾水虚,真阳泄越。用附子、生牡蛎、黑锡丹、生龙齿、朱茯神、破故纸、覆盆子、巴戟天等温肾纳气潜阳的同时,以鸡子黄育阴配阳。
徐小圃附子运用
徐氏用附子的指征是:神疲、色淡、肢清、脉软、舌润、小便清长、大便溏泄不化,但见一、二症,便放手应用。
治丹痧、湿温等热病身热肢冷------温清并用;
暑热渴饮溺长------温清潜涩兼施;
噤口痢虽涕泪俱无,口渴引饮------亦毋需专事养阴而以附子建功;
盗汗、不寐气阴两虚------寓温阳于育阴中;
走马牙疳腐烂出血,口气秽恶,并兼小便清长------乃胃火炽盛而肾阳不足,寒药中加一味附子一剂即效。
湿温重证------加附子等温药。
陈苏生附子运用
温阳四法
温潜法------温阳药与潜镇药牡蛎鳖甲龟版磁石等同用,有引火归元、导龙入海的作用。适用于阳浮于上、上盛下虚之类病症
温滋法------是指温阳药与滋阴药如生地、白芍同用。适用阳衰而阴亦不足,证见虚烦懊,失眠怔忡,肢节酸楚者。
温通法------温阳药与通利药同用,临床常用来治疗痰饮诸症。常用附子配伍泽泻、带皮苓、大腹皮,淡渗利水;配苍术、川朴、陈皮,燥湿健脾;配牡蛎、白芥子,消饮散结。
温泄法------即温阳药与解毒泄浊药同用。常用于阳气衰微,秽浊凝聚诸症,常用附子配伍解毒泄浊药土茯苓、忍冬藤、连翘、白薇。
徐仲才附子运用
附子与清热药同用------治疗一些急性传染病合并心衰。
脱水见明显阴虚征象,他认为阳亦随之而虚------用附子理中才是治本之策。
支气管扩张见有咳血的病人------除面红赤、脉洪大等实热症状明显者外,常在宣肺化痰的同时,配附子以温肾阳,黄芩、茜草之类清肺止血。
高血压病人中脉细、夜尿频数者------表现为“上盛下虚”,用附子温下,常可使“上盛”减轻,此即“引火归原。
慢性荨麻疹------久发不已,症情顽固,具有虚实寒热夹杂的特点,法当寒温补泻并施,重用附子振奋机体抗病能力,三黄泻火泄浊。
章次公附子运用
温病如见:面寒黄晦、脉搏细数。面黄神萎,两脉浮数。神气萧然、两脉沈细不鼓指、两脉不整调。脉微欲绝。面容黯淡。必须着力扶正强心,保护阳气顾护阴液。用药则常以附子配生地。
卢铸之附子运用
人生立命乃心火、肾阳,故只有补火消阴才能却病延年。
卢崇汉附子运用
中医阴阳学说,它存在阳主阴从的关系。阳气对我们人体生理病理影响。不管是生理上或者病理上,它都有其广泛的影响,它是极其重要的。比如,心没有阳,血就不能正常地运;脾没有阳,水谷就不化;肝没有阳,就不能正常地疏泄,不能正常地藏血;肺没有阳,宣降的功能就会失常,不能正常地宣降;肾没有阳,就可以导致浊阴凝闭。;阳与阴,就是阴阳的升降之理,卢氏崇尚“阳气宜通”.阳始终保持在“通”的状态。阳升,阴才能正常地降;阳降,阴才能正常地升。阳气的布运,如果没有阳气的布运,阴阳的升降就不可能。阳气的布运,反过来讲,它是阴阳升降的必备的前提条件。F在疾病的病因、病理方面,卢氏认为,很多疾病的病因病理,都是因为机体的阳气的虚损、郁结,或者邪气伤阳。这样导致的发病。在治疗方面,从治疗的角度来看,卢氏强调扶持和温通阳气是一个极端重要的治疗原则。
“立极之要”,“阴阳之理”,它实际上包含了从自然界到人体都是以阳为主的,以阴为从的道理在里面。正如我们人体,以及对自然界的天文,气象,历法的认识,以及万物的生长存亡的变化,都决定和依赖于太阳。“人之生存,纯在天地之中。阴阳之立,五行之间。一切动静都随阴阳之机而转。业医者,须识得《内经》说的‘凡阴阳之要,阳秘乃固。’‘阳气者,若天与日,失其所,则折寿而不彰,故天运当以日光明。’它说明了阴阳的虚实、变化的盈缩都随五行变化当中,上、下、内、外,息息相通。从这个人体来讲,一刻都不停息。
我们人体生命有活动,它始终存在着阳主阴从的关系。就是在正常的生理状态下,都是存在着阳主阴从的关系。也就是在阴阳的动态平衡的、阴平阳秘的状态也是以阳为主导的阴阳的动态平衡,以阳为主导的阴平阳秘。从生理和病理上来看,生理活动,它是病理变化的一个基础,因为病理就是生理一种异常状态的反映。
在人体的生理方面,阴阳二者的关系始终应该是阳气占主导地位。而在病理方面,那就是阳气为主导地位的阴阳二者关系遭到破坏了,而引起的脏腑功能失调。
i@0g1\在临证上的阴虚,它的本质仍然是阳的不足。这阴阳二者(阳的不足)关系遭到了破坏,阳气化生阴精的功能受到影响,从而才会出现阴阳这两者协调关系失神,要调整这个失神的状态,仍然不能够脱离重视我们人体阳气的这一根本.姜桂附,对于阴虚病人,只要配伍适当,不但不禁用,反而还能起到辅助协同的作用。不但它不会伤津耗液,而且它还能够促进津液回生,从而起到阳生阴长的作用.
卢氏提出了“人身立命,在于以火立极;治病立法,在于以火消阴。”谈到治病立法应当以扶阳为核心。病在阳者,扶阳抑阴;病在阴者,用阳化阴。如果水液、浊阴没有能够得到很好的化解,最容易潴留壅滞于舌表现出来,所以舌往往有齿痕。一旦舌有齿痕,更能够判定它是水湿壅滞的一个铁一的指征。
真武汤法:寒结于下,不能化下焦之阴也。是为寒水阻滞而设。
麻黄附子细辛法:治疗阳气虚,感受外邪者。有极其强大的宣肺散寒,温通肺阳,开窍启闭的功力。用来治疗寒邪困阻肾阳,窒塞清窍而引起的疾病。
戴云波附子运用
认为凡外入之风寒湿邪气,非用辛温大热之品不能逐之。擅用乌头配合附子、姜、桂、麻黄之类大辛大热之品治疗风寒湿痹证,其疗效显着.
李可附子运用
阴阳本为一体,阴中有阳,阳中存阴,从生理上看,“少阴之上,热气治之”,热气即元阳也。人之元阳,先天本已不足,后天则更亏易损。故人身之阳有亏而无满。人身之病皆阳气为病也,阳气一处不在,则一处即病,阳气一处有亏,则一处阴凝,多寒湿并至也。故阳气乃人生之本。但阳气易温不宜补,温则阳气通达,补则阳气凝滞。人之一身阳气本为一体,乃一气流行也。
少阴病则阳衰阳亏,太阴病则湿阻饮停,厥阴病则风气不治,多散漫也,故可以乌梅、山萸、五味收之。六气本为一气,六经本为一体。乃真阳氤氲其间,子时发于少阴,出于三阳,故少阴阳旺则一身阳气皆旺,少阴为一身阳气之枢也。三阴阳气皆以赖之,但少阴阳气欲赖太阴阳明之胃气以滋之,欲赖厥阴风气以疏之,少阴阳衰则六经阳衰,皆可用附子以助之。厥阴风气不疏则阳气滞塞,血脉不行,在经则阴寒凝滞。当归四逆汤之类证发也。三阴之寒凝皆赖厥阴以疏之。脏寒凝滞则赖通脉四逆加吴茱萸、桂心以温之。少阴厥阴同病,阳衰欲散。则一身之气血阴阳皆欲亡。故赖厥阴以收之。在大剂四逆汤基础上,加用乌梅、山茱萸之类。来复汤乃收厥阴之峻剂也。收厥阴者乃收厥阴之风,使阳气不得散也。疏厥阴乃疏阳气之滞,故阳气不凝也。
太阴乃阳气之助,先天之阳气,非胃气不能滋之。故四逆汤干姜之温中。太阴少阴合病则四逆、理中合用,附子理中是也。三阴本为一体,三阴合病,则四逆、理中、桂萸同用。四逆,救其阳也,理中救其中也,桂萸治其风也,非重剂救阳不可。
破格救心汤--------附子以救少阴之阳,干姜以救太阴之阳,除太阴之湿,亦阳盛而湿化也;山茱萸、龙牡等以敛厥阴欲散之气。
浅析仲景用附子之妙法
附子是临床常用的温里祛寒中药之一,处方用名:附子、生附子、制附子、熟附子、淡附子、黑附片、炮附子。用量用法:3~15克,煎服,宜先煎0.5~1小时,至口尝无麻辣感为度。古今医家用之组方甚多,用法亦然。本文对汉、张仲景用附子之法做一学习与浅析。
医圣张仲景在《伤寒论》、《金匮要略》中用附子的方剂共44方,其在组方、配伍、炮制、剂量、煎煮、服法上颇精,绝妙有效,值得研究。
一、回阳救逆急用生用
如:在《伤寒论》中回阳救逆的代表方剂四逆汤、四逆加人参汤、茯苓四逆汤、通脉四逆汤、通脉四逆汤加猪胆汁汤、白通汤、白通加猪胆汁汤、干姜附子汤,方中均用生附子,附子生用性烈善走发伸阳气,祛散寒邪。如:《伤寒论》第(323)条,“少阴病,脉沉,急温之,益四逆汤”;另有,白通汤方:“葱白四茎、干姜一两、附子一枚(生,去皮,破八片)。示急用生用。
二、热病救逆善用敢用
《伤寒论》第(317)条,”少阴病,下利清谷,里寒外热,手足厥逆,脉微欲绝,身反不恶寒,其人面色赤,或腹痛,或干呕,或咽痛,或利止脉不出者,通脉四逆汤主之“。这条示”里寒外热“、”……面色赤……或咽痛“乃少阴格阳,真寒假热证候。仲景透过现象看本质用通脉四逆汤救之。为后世医家敢用附子之方剂治热病乃置治疗热病心衰开了先河。昔章次公先生曾指出”仲景是发明治热病心力衰竭的第一人“。
三、应用剂量因人而宜
仲景用附子的计量单位不一,有用”枚“者、”分“者、”两“者。但用”枚“时据多,在汤剂中用一枚时最多,可见为常规剂量,有19首。但在应用时又因人而宜。如《伤寒论》第(20)条”桂枝加附子汤方“、第(22)条”桂枝去芍药加附子汤方“附子用量均用一枚。又如:《金匮要略》”惊悸吐下血胸满淤血病脉证第十六“中的”黄土汤方“附子用三两。又有”四逆汤“方后有解注曰:”强人可大附子一枚“。
四、煎服方法分别各异
仲景在应用附子方剂时,在煎、服方法上不尽一样。在时间上生附子比熟附子煎煮的长一些,附子用量大煎的时间也长。生附子干姜甘草同煎的时间要比单伍干姜短。在”四逆汤“、”茯苓四逆汤“、”通脉四逆汤“、”通脉四逆汤加人参汤“等方剂中都能体现出来。另还有”附子先煎、分煎、散剂再煎“等煎煮方法。在”通脉四逆加猪胆汁汤“、”白通四逆汤加猪胆汁汤“中都能见到。在服法上也不一样,如”附子泻心汤方“中将黄连、大黄、黄芩三味苦寒之品以麻沸汤二升渍之须臾,绞去渣,别煮附子取汁,两者相合与服。又有《金匮要略》”薏苡附子败酱散方“取方寸匕,以水二升,煎减半,顿服。另有”附子粳米汤”以米汤煎服附子用以扶益脾胃虚寒,又能解毒,令人钦服。
五、甘草干姜同煎解毒
仲景多数方剂中附子与甘草干姜配伍用进,仅配甘草方子就有18首,配干姜的方子也不少数。近以发现附子甘草干姜同煎能降低附子的毒性。可见仲景用药配伍之精萃。
总之,仲景用附子之法绝妙,值得我们研究与探讨。
对张仲景用附子的研究
张志民徐柏英陈乾明
附子为中医常用药物中极重要之药物。能助汗利尿,治心脏、肾脏病慢性水肿及水样状湿痰等;虚人发热,不能用发表药,但病非解表不能愈者,用附子(或党参)配伍之,即能解决问题。能镇痛,适用于一般虚性寒痛(慢性病)加脐腹冷痛、风湿寒痛(慢性关节炎)等奏效更好。有兴奋刺激作用,轻量用之,能治一般阳虚症(机能衰弱),重量用之,能扶正回阳(强心回苏,救治虚脱)挽生命于垂危之际。能善用之者,无论寒、热、温、清、表、里、补、泻之剂,皆可引用之。如此重要之药物,迄今为止,尚未为现代医药学家加以精制而广泛采用,此中原因,就编者浅见所及,主要有二:一为现代医约学家从附子乌头中提炼所得之成份毒性猛烈,在动物身上作药理实验时,有中毒及死亡等现象,无临床实用价值,又未能结合中医用附子之传统经验继续作深入研究。二为若干中医同道畏附子之瞑眩现象及其药性之辛温,而怕用、避用、少用、不用,以致对附子之特性及运用方法少研究,多隔阂。故附子之研究工作实为迫切需要,急应将中医运用附子之传统经验,作广泛交流及分析总结,提供现代医药学家作深入研究之参考。
中医方书中用附子较早且最灵活者当推张仲景之伤寒论及金匮要略两书。本篇以张仲景用附子之方法为中心,以历代本草记载作补充,从现代学说作参证,对中医用附子之传统经验,作一扼要说分析与归纳,目的在抛砖引玉。
伤寒论中用附子之方有二十方三十七条,金匮中有十一方十六条(内乌头赤石脂丸乌头附子并用,存疑不计。附方有四方四条,加减用附子者伤寒论计四方四条,金匮有二方二条。金匮内之四逆汤,通脉四逆汤,乌梅丸,桂枝附子汤,去桂加白术汤,甘草附子汤等,药数及症状皆与伤寒论同,故不复列入。
金匮中用乌头者有五方六条,附外台乌头汤一方一条。
金匮中用天雄为主方者只一方一条。
(1)炮附子之剂量:仲景用炮附子之剂量,汤剂中以枚计者大黄附子汤,桂枝附子汤,桂枝附子去桂加白术汤,桂技芍药知母汤等方为最重,皆用炮附子三枚。中等量为一枚半至二枚,如附子汤,近效术附汤,甘草附子汤等方。常用量为一枚,如桂枝加附子汤,真武汤,附子粳米汤等方。以“两”计者,黄土汤为最重,用炮附子三两。
丸方中以“两”计者,以乌梅丸最重,用炮附子六两,中等量亦二两至三两,如九痛丸。以枚计者,常用量为一枚,如宋渡銎瑁ㄝ漩穆笸琛?
散方中以枚计者,薏苡附子散为最重,用大附子十枚炮,轻量如头风靡散,用大者炮一枚。以分计者,最轻量为二分,如薏苡附子败酱散。
根据上述分析并参考章太炎及李士材之古今权量考证而折合今量,炮附子普通用量可用一钱至三钱,近年广州红十字会医院同道用黄土汤合相叶汤治一原发性血小板减少性紫癜症,炮附子及诉艾各用至二两,全身出血症状方始停止(1957二期广东中医)。此说明遇重症,用量当加重。首须辨证准确,如用之无不良反应,亦未见显著效果,可逐渐加重,见到治效为止。所谓“不去倍之,不去十之”是也。反之,如见有不合理想之反应时,当在辨证是否正确及配伍是否得宜上审研之。问题不仅在用量上也。
(2)生附子之剂量:轻重均以枚之大小计之,如干姜附子汤,茯苓四逆汤,四逆汤,四逆加人参汤,白通汤,白通加猪胆汁汤,皆用一枚,为量之轻者。如通脉四逆汤,通脉四逆汤加猪胆汁汤各用生大附子一枚,则用量较重。仲景方中,凡附子量加重则干姜亦加重。
仲景用生大附子一枚,据李时珍云:“一两者极难得”则大者约一两。又曰:“土人云但得半两以上者,皆良”,则生附子一枚约五钱,陆渊雷云(伤寒今释卷一第99页):“今生附子皆用盐渍,饱含水分,一枚约重今秤八钱至一两,大者乃至二两许”,此指饱含水分之重量。四逆亡阳之证,可用生附子一钱至三钱。
乌头之剂量:汤剂常用量为五枚,如乌头汤。重用量如大乌头煎,用大者五枚熬。丸方重用量如赤丸,用乌头二两炮,轻量如乌头赤石脂丸用乌头一分炮(占全方五药总量七分之—)。按乌头之体积大于附子,性亦较附子为烈,仲景用炮附子至三枚止,用生附子亦不过至大者一枚,何以对药性较烈体积较大之乌头反可用至大者五枚(千余乌头汤用一两)?此点须细阅仲景在方后煮法服法说明,极其重要。如乌头汤,仲景说明,川乌五枚,咀。以密二升,煎取一升,即出乌头。另将其他四药咀,以水三升,煮取一升,去渣,再和乌头煎出之蜜一升,再煎之。非用乌头五枚直接煎汤饮服,乃用乌头煎蜜,和诸药汁再煎者。如此,其毒性已被蜜中和,如用乌头五枚直接煎汤饮服者,预后必极恶劣。大乌头煎之煮法,说明更为详尽,“大者五枚,熬去应不咀,以水三升,煎取一升,去渣,内蜜二升,煎令水气尽,取二升,强人服七合,弱人服五合,不差,明日更服,不可日再服”。其煮法特点为:①熬,②不咀(即不切碎之义),③先水煮去渣,再加蜜煮。我们以为此种煮法与用量有密切关系,否则易产生不良反应。
天雄之剂量:天雄散用天雄三两炮,无他方可衡量比较。
仲景用附子之适应症可归纳为炮用及生用两部分。
(甲)炮附子之适应症:
(1)身体骨节疼痛“身体痛,骨节痛。四肢沉重疼痛。身体疼烦,不能自转侧。骨节疼痛,掣痛不得屈伸,近之则痛剧,或身微肿,脚气上入。诸肢节疼痛,脚肿如脱”。
(2)颈项或四肢拘急:“颈项强。四肢微急难以屈伸。内拘急。虚劳腰痛,少腹拘急。少腹不仁”。
(3)恶风恶寒:“背恶寒。做恶寒。先有寒。恶风。恶民不欲去衣”。
(4)胸肋下及腹或满或痛:“胎胀,少腹如扇。腹满。腹中痛。腹中寒气,雷鸣切痛。九种心痛,流注心胸痛。肋下偏痛。胸痹缓急。自下利”。
(5)肾寒停饮,小便多或不利:“小便不利,有水气。妇人转胞,不得溺,烦热不得卧,而反倚息。短气微饮。冷冲上气。男子消渴,小便反多,以饮一斗,小便一斗”。
(6)漏汗:“发汗遂漏不止”。
(7)头眩、身瞤:“头风,重眩、苦极。头眩,身瞤动、振振欲僻地”。
(8)少阴脉:“脉沉弦,紧弦。脉浮虚而涩。脉沉迟”。
(9)其他:“下血。落马坠车血疾。肠痈。噎”。
(乙)生附子之适应症:
(1)戴阳(下虚上盛):“下利、脉沉迟、面少赤,微热、面戴阳”。
(2)里寒外热:“下利清穀,里寒外热,厥逆脉微欲绝,不恶寒,面色赤”。“表热里寒,下利清穀”。“大汗出,下利清穀,内寒外热,脉微欲绝”。“下利清穀,里寒外热,汗出而厥”。
(3)大汗出:“大汗出,热不去。汗出而厥”。“大汗大下利而厥冷”。
(4)下利清穀:‘续得下利,清穀不止。”“下利清穀,脉浮而迟。”“下利腹胀满。大下利。利不止”。
(5)身体疼痛拘急:“内拘急、四肢疼。四肢拘急。四肢拘急不解”。
(6)厥逆:“厥冷。见厥脉弱。手足厥逆、脉微欲绝”。
(7)少阴脉:“脉沉,脉弱。脉沉微。脉微欲绝。脉微。无脉。脉浮而迟”。
乌头之适应症:①历节不可屈伸疼痛:“脚气疼痛,不可屈伸。身疼痛,手足不仁。拘急不得转侧”。②寒疝,腹中绞痛,发作有时,使人阴缩:“腹痛,遶脐痛,若发则白津出。腹中痛”。③心痛彻背,背痛彻心。④寒气厥逆:“厥冷。手足厥逆。手足厥冷,恶寒不欲食”。⑤脉沉弦而紧。
天雄之适应症:①失精萝交:少腹弦急,阴头寒,目眩发落,清穀亡血”。②脉极虚芤迟,或诸芤动微紧。
药征分析附子、乌头、天雄之适应症曰:“主逐水也。故能治恶寒,身体四肢及骨节疼痛,或沉重,或不仁,或厥冷,而旁治腹痛、失精、下利”不分“炮用”、“生用”,较为简混。
从上述的适应症中,可以看出仲景用附子的效用,主要为强心及医治全身机能衰竭之虚脱症,或心脏及身体某一部分见衰弱症状者;祛风湿镇痛;治慢性下利;助汗利尿等。作急救虚脱用者,宜生附子;作强心及局部衰弱症状用者,宜炮附子轻剂;作镇痛用者宜炮附子重剂。兹分述如下:
(1)救治虚脱:
如四逆汤、锻苓四逆汤、四逆加人参汤、白通汤、白通加猪胆汁汤、通脉四逆汤、通脉四逆加猪胆汁汤、干姜附子汤等各方证,皆见大汗、大吐、大下、手足厥冷、躁烦、脉微欲绝等症状。此等症状在中医古书读之“亡阳”,在现代学说谓之“虚脱”,乃心脏衰竭及肠胃机能衰竭之全身衰竭症状。以上八方,均以生附子为君,轻者一枚,重者用大者一枚。
(2)治心脏或身体某一部分见衰弱症状者:
如桂枝加附子汤证为“发汗遂漏不止,恶风,四肢微急,难以屈伸”;附子汤证为“口中和,背恶寒”;芍药甘草附子汤证为“发汗病不解,反恶寒者,虚故也”;真武汤证为“……腹痛……自下利”。此等症状乃或由心脏衰弱体温降低而恶寒,或由肠胃机能衰弱而下利……等等,中医古书谓之“阳虚”。以上治“阳虚”各方,仲景多用炮附子一枚。
(3)祛风湿镇痛:
如大黄附子汤治“肋下偏痛”;桂枝附子汤治“风湿、身体疼烦,不能自转侧”;桂枝芍药知母汤治“诸肢节疼痛,脚肿加脱”;九痛丸治“九种心痛,连年积冷……”;甘草附子汤治“风湿相搏,骨节疼烦,掣痛……”等。此种疼痛,或由风湿所致,或由寒湿所致,上述各方皆重用炮附子为主,或二枚或三枚。
(4)助汗利尿:
如金匮肾气丸治“虚劳腰痛、少腹拘急、小便不利者”;崔氏八味丸治“脚气上入,少腹不仁”指腹胀、(心肾虚弱之水肿)。附子能强心,故能动汗利尿,故亦能治脚气及肿胀。
仲景用附子之效用主要在于强心,振奋神经、镇痛、助汗利尿等。因之其配伍药亦服从上述目的而应用。如病者邪已去,元气亦虚,则须与干姜人参等温补剂配伍。如病邪未去,正气已衰,则当审其去病之道应用何法,或与汗剂相伍,或与下剂相伍,或与利水剂相伍。兹分述如下:
(1)生附子与温热药干姜相伍:
仲景用生附子共八方。其共有症状为心脏衰竭(少阴病),或兼严重之肠胃虚寒症状(太阴病),或兼痰饮,或兼严重之失水失血症状(亡阴),虽各有不同之兼症,然八方中用生附子者均配伍干姜。均不外加强附子强心固脱之力。本草纲目引起赵嗣真之言曰:“生附配干姜,补中有发”。
仲景用药特点之一,为非用药物直接消除疾病中某一个或数个症状,乃用药物刺激人体某种生理机能之产生或加强,使其能抑制某一个或数个症状最后使之消除,而达到助正祛病之目的。例如:见大汗出,热不去穀内拘急,四肢疼,又下利厥逆而恶寒者等四逆汤证时,仲景不用麻黄根及节穀或类似近世惯用之止汗药加糯稻根浮小麦等以止汗,亦不用诃黎勒罂粟壳等药以止利,乃用附子干姜借振奋循环系统之机能,间接的使大汗厥道,下利等症状减轻或消除,达到扶正祛病之目的。此二种用药方法,后者间接的调节机能治法,较之前者直接的对症疗法,更有扶正祛病之长处。此亦为仲景用附子之主要原则。
(2)附子与扶正补益相伍:
中医释人体内机能衰弱者为“阳虚”,倘病人体气衰竭两症兼有者,当以温阳回阳药与补益扶正药并用。仲景遇此等症候,即用附子与人参相伍。如四逆加人参汤证“恶寒脉微而复利,利止亡血也,……”,恶寒而利是亡阳,亡血是七阴,方内有姜附回阳以治恶寒而利,有人参甘草,以扶正安中,其病可愈。其余如附子汤、茯苓四逆汤用生附子与人参相伍;乌梅丸、九痛丸、竹叶汤等方用炮附子与人参相伍,其义均同。
(3)生附子与猪胆汁或人尿等寒药相伍:
白通加猪胆汁汤及通脉四逆加猪胆汁汤治“少阴病下利脉微”及“吐已下断,……脉微欲绝者”,均用生附子与猪胆汁或人尿相伍。时珍曰:“凡用乌头附子药,并宜冷服者,热因寒用也。盖阴寒在下(按:即下部血液及体温不足),虚阳上浮(按:即心脏衰弱,气血奔集于上部,呈虚性兴奋之像),治之以寒,则阴气益甚而病增,治之以热,则拒格而不纳热药。冷饮下咽之后,冷体既消,热性便发,而病气遂愈。不违其情,而致大益,此反治之妙也”。按姜附辛热,人尿碱寒,滋阴降火甚速
(本草纲目引震亨言),貌胆汁苦寒,清心脏,凉肝脾(本草纲目时珍言),所以仲景用猪胆汁或人尿与附子干姜相伍之意义,即李时珍所谓“凡用乌附药并宜冷服者”之义。此种解说,诚不能令人满意。但中医本此等理论作临床实践之指导,而治病多效。
(4)附子与解表发散药相伍:
病在表,当发汗而解。如兼见少阴症者,须兼用附子,使发汗与强心之力共施。此乃仲景用药重要法则之一。代表此种治法之方剂如麻黄附子细辛汤,治‘少阴病脉沉反发热者”,仲景以此方教后人对心脏衰弱兼须发汗者之用药方法。此外如桂甘姜枣麻附辛汤,用附子助麻桂发汗逐水气;越婢加术汤加附子治“里水,一身面目黄肿、小便自利”而兼见恶风者,均取其强心之作用。竹叶汤用附子以顾“产后中风”,助竹叶葛根防风,以奏解表之功,是汗补兼施之另一变法。白通汤、白通加猪胆汁汤及通脉四逆汤,加葱白或葱为姜附之使药,以达强心通脉之目的。
伤寒论所用解表之药主要为麻黄、桂枝、葛根、柴胡,次之为葱白、升麻。仲景在虚证发汗之剂中用麻桂葱白与附子相伍者为多,而不见用柴胡、升麻等与附子相伍。葛根则在竹叶汤中一用之。
仲景用桂枝与附子相伍之方有八方,其适应症中同见风湿相搏、骨节疼烦掣痛者,为桂枝附子汤;桂枝附子去桂加白术汤,甘草附子汤及桂枝芍药知母汤等四方。其余四方:桂甘姜枣麻附辛汤上节已言之;桂枝加附子汤及桂枝去芍加附子汤,乃桂枝汤证见阳虚伍以附子之法;肾气丸中用桂枝茯苓伍附子者,主要是起强壮作用。
(5)附子与下剂大黄等药相伍:
仲景用附子与下剂相伍有两种主要意义:一种用在虚症实症并见者,在下剂中加附子以顾其虚;一种为寒结宜用温药下之。前者如附子泻心汤之用药法,方内附子与大黄、黄芩、黄连并用以治心下痞(实)而复恶寒汗出(虚)者。后者如大黄附子汤治肋下偏痛,寒气凝结,如不用附子而只用大黄下之,其病不去。千金九痛丸中炮附子与巴豆并用,其义相同。
附子泻心汤中之附子,须“别煮取汁”,大黄、黄芩、黄连三药用沸汤渍之,两汁相和,饮服。此种煮法之用意除“热因寒用”即热药冷服的解说有相似之处外,尚有另一种意义,即取其“寒温异气,生熟异性,药虽同行,功则各奏”之义。很可能“心下痞”乃是胃炎,故用芩、连、大黄;“恶寒汗出”乃心脏衰弱,故用附子。两汁分别煮者,恐是防两种药效因同煮而有所变化乎?
(6)附子与茯苓等利水药相伍:
如茯苓四逆汤(生附子),附子汤,真武汤,括蒌瞿麦丸,八味肾气丸(以上均用炮附子)等方,均与茯苓等利水药相伍以逐虚寒之水饮者。
附子之主要配伍法则约如上述,其余随症加减者,不予细述。
仲景用附子之方法,不仅应在生用炮用及配伍上加以研究,即在剂量及煎法上亦应加以重视。否则,粗施滥投,确将动即得咎。我们认为:附子不主治呕吐,故仲景在真武汤方后指出:“……若呕者去附子加生姜……”。其呕吐而用附子之方并非附子之效,如伤寒论第322条“……干呕……”同书第375条“呕而脉弱……”等证用四逆汤,其力在干姜;金匮第132条之“……呕吐”用附子粳米汤,其力在半夏;桂枝芍药知母汤之“……温温欲吐”,其力在知母。故附子不主治呕吐。
乌头之效用及其配伍:
仲景用乌头之效用,大概与炮附子重用者相似。主治风寒湿痹,内外风痛。但乌头温阳散寒镇痛之力猛,故其适应症较炮附子之适应症为重。其与他药配伍之作用为:历节不可屈伸,疼痛而见表症之重者,配麻黄,如乌头汤;见表证轻者,配桂枝,如乌头桂枝汤;若寒疝里急,辄以单味乌头治之,如金匮大乌头煎。
用乌头亦有生熬二法,凡用生乌头必配白蜜,其目的,或为减轻其副作用,使其作用能发挥而反应能减少。熬乌头可不与白蜜配伍,熬乌头犹炮附子之可减低其毒性,但大乌关煎方中云“乌头熬去皮’,亦配白蜜,除能制其毒性外,知有缓和剧痛之效。乌头挂枝汤亦用白蜜,方后注云:“其知者如醉状,得吐者为中病”。“如醉状”乃是因乌头的作用而起的瞑眩现象,单用生乌头内服,仲景无此例。外台乌头汤却乌头桂枝汤穀用生乌头而不配蜜,殊属不妥,当从乌头桂枝汤及乌头汤法,用蜜为妥。
天雄之效用及其配伍:
仲景用天雄者,天雄惟散一方,未言所主何病,但附于桂枝龙骨牡蛎汤后。外台载范汪疗“男子虚失精”用三物天雄散,文仲亦同。本经言天雄“……强筋骨,轻身健行”。别录言“……强志,令人武勇,力作不倦”。李时珍在本草纲目附方中,亦指出“男子失精用天雄散”。根据以上各说,可知天雄补肾气当较附子为优。作者以为凡肾气衰惫之症,如金匮第82条“男子面色薄者……卒喘悸……”。第83条“……短气里急,小便不利,面色白,……”。第84条“……手足烦……阴寒精自出,酸削不能行”。第85条“……精气清冷”。皆宜天雄散治之。
关于附子、乌头、天雄之禁忌,伤寒、金匮两书无明文论述。从上述用附子、乌头、天雄之适应症观之,多数为虚、寒、衰弱之症,故凡不见此等病症者,非必须用之。反之,凡仅见阳症、热症(急性炎症,急性热病,机能亢进之症状),均切忌施用。
徐之才谓:附子畏蜈蚣、防风、黑豆、甘草、人参、黄耆。按此六药,蜈蚣、黑豆两药何以为附子所畏,其理待究。至人参、黄耆、甘草、防风,仲景均在一方中与附子或乌头同用,作者亦均曾在一方中同用之,无他故,故徐说是否可靠,大可怀疑。徐子才又谓:乌头反半夏、括蒌、贝母、白芨、白蔹等五药,此五药与乌头同服,后果如何。值得做动物实验(金匮赤丸方中乌头与半夏并用)。
附子及乌头之中毒,可分误用及用量过重以致中毒两方面言之。
误用附子、乌头又可分辨证错误及配伍失宜两方面言之。蛂蛂
(1)论辨证错误,误用附子、乌头所产生之损害。附子之适应症,主要为:虚脱、心脏衰弱、慢性神经痛、慢性风湿关节痛、慢性下利,肠疝痛及阴性之疮疡等,故凡非属此等病症,不可用附子。反之,病症属阳性、热性者,误用附子,其后果必极恶劣。尤其逢阳极似阴或大实有赢羸者,如不详细辨审,极易混误。
例如”饮食入口则吐、心中温温欲吐,复不能吐、手足寒、脉弦迟”属胸中实之瓜蒂散证,误作“膈上有寒饮“之四逆汤证治;或如“伤寒、脉滑而厥、里有热”、“中暑昏厥”、“厥深热亦深”之白虎汤症,误作四肢逆冷之四逆汤证治;或如“伤寒、无大热、口燥渴、心烦、背微恶寒”之白虎加人参汤证,误作“少阴病、口中和、背恶寒”之附子汤证治;或如“目中不了了,睛不和、无表里证、大便难、身微热、此为实,急下之”的大承气汤证,误作阴虚之便秘及阳虚之头晕目眩症治;或如“少阴病、自利清水、色纯青、心下痛、口干燥”之大承气汤证,误作“腹痛、小便不利、四肢沉重疼痛、自下利”之真武汤证治;或如“下利欲饮水,以有热故也”:“脉数而渴、下利便脓血”之白头翁汤证,误作“自利而渴者属少阴”“少阴病、下利便脓血”之桃花汤证或黄土汤证治;上述各证均颇相类似,极易误治。如误投附子,自必险象环生,后果堪虞。
(2)配伍不当:如有正气衰惫,附子必须与补益复健药相伍;有阴盛格阳于外,单用附子不受,须用人尿猪胆汁反佐以取之;有表寒里虚,附子须与解表药并用;有虚实夹杂,附子须与下剂或清剂并用;类如此种病症,可以用附子,但必须与适宜之配伍药同用,否则,亦可能产生种种不良后果。
(3)理论上言之,凡辨证准确穀配伍得宜,因用量过重而产生不良反应者,是为附子中毒之结果。中川成章氏说:“用之其病须臾而增剧,发头痛,眩晕、或身体不仁,或发热、上逆、呕吐等证者,则为中毒也,当速止
附子”。又“久服附子,有患眼病者,宜速止附子。不然,则致后有失明者”。
解救附子、乌头中毒之方法:仲景书仅谓“知犯何逆,随证治之”,历代文献亦少明文论述。现代医药学家从附子、乌头中所提得之乌头硷,用0.2毫克口服。即产生全身刺麻、呕吐、泄泻、休克等症状,用6毫克则致人死亡,在动物中乌头硷毒时,阿托品有解毒作用。中医用附子、乌头,一般仅用少于10克之生药煎服,所以内服之成份及含量当与现代医药家精制所得之成份及含量有所不同,故中医文献所称附子、乌头中毒的症象与现代医
药学家所言附子、乌头中毒之现象不尽相同。就同道中经验交流及各文献中参考所得,解救附子、乌头中毒之方法及所用之药物,多数为清凉解毒、利尿,解热、解烦闷懊20之药剂,如犀角、黄连、绿豆、黑豆、人尿、甘草等。此等药物所能解救之附子、乌头中毒之症状,大多数乃指误用附子、乌头所产生之热性反应症状而言,如目赤,面红,鼻衄,唇齿舌干裂出血,烦躁、谵狂,便秘、尿赤热痛等等。
以上乃论仲景用附子、乌头、天雄之用法。兹试与后世医家及近代医药学家之附子用法,作一比较研究。本草纲目所载历代医家论附子之治效可归纳如下:
(一)救亡阳。
如李时珍曰:“痰厥气厥、暴泻脱阳”,此与仲景用四逆汤等方治“下利清穀、厥逆脉微欲绝”之用法同。仲景立四逆汤等方,内皆用生附子,治大汗、大吐、大下等亡阳各症,并反复举例,论述极详。本草纲目中指出附子能救亡阳者仅时珍一人,此说明后世医家对生附子之主要治效尚欠足够之认识。
(二)治阳虚。
如别录曰:“下痢赤白”;张元素曰:“补下焦之阳虚”;李时珍曰;“小儿慢惊”;此与仲景桂枝加附子汤、真武汤等用附子法同。
(三)治风湿痹,逐寒镇痛。
如本经曰:“风寒欬逆邪气,寒湿踒躄,拘攣膝痛,不能行步”;别录曰:“腰脊风寒、脚气冷弱、心腹冷痛”;张元素曰:“温暖脾胃,除脾湿肾寒”;李杲曰:“除脏腑沉寒,湿淫腹痛,胃寒蚘动”;李时珍曰:“治阴毒寒疝,中寒中风,风湿麻痹,肿满,脚气,头风,肾厥头痛”;只上用法,与仲景大黄附子汤治“肋下偏痛”,桂枝附子汤治“风湿、身体疼烦,不能自转侧”,桂枝芍药知母汤治“诸肢节疼痛、脚肿如脱”,九痛丸治“九种心痛、连年积冷”等用附子法同。
(四)治症坚积聚,疮疽。
如本经曰:“破症坚积聚血瘕,金疮”;李时珍曰:“痈疽不敛,久漏冷疮”;此与仲景薏苡附子败酱散治肠痈,黄土汤治远血等用附子法同。
(五)温补益阳。
如别录曰:“温中强阴,坚肌骨”;王好古曰:‘督脉为病,脊强而厥”;此与仲景肾气丸治“虚劳腰痛”用附子法同。
从上各点,说明后世医家对附子之主要用法与仲景之用法同。又下为后世医家之发明,仲景书所未载者。
(六)其他。
如李时珍曰;合葱涕塞耳聋;肘后方用生附子为未,葱涕和,灌耳中,治聤耳脓血:本草拾遗用附子蜜炙,含喉中,治喉痹肿塞;普济方用附子灰及枯的敕绯嫜劳矗徽盼闹俦讣狈接酶阶映嗥つ叛垌鲋校窝郾┏嘀椎取
本草纲目中附子、乌头等之炮制法颇复杂,有研究之价值。
后世用乌头、天雄之用法,大致与仲景之用法同(略)。
现代医药学家,分析附子、乌头、天雄的结果,知其主成份有三类:乌头硷(Aconitine)C34H47OllN及淀粉、脂肪、树脂杂质等。所含乌头硷之总量不等,因植物品种之不同而差异,大概在2-5%之间。能溶于水及酒精。第一种乌头硷毒性最烈,其结晶体3-4/1000克能致人于死。其药理类似一般麻醉剂,少量为兴奋,大量则麻痹。第二种名乌头次硷,毒性较低。第三种名乌头原硷,为乌头硷加水分解后之最终产物,味苦无毒性。现在医药学家以乌头硷之物理性质不稳定,且为剧,未作药用研究,故谈不上研究治效问题。有论述之者,无非用现代医学术语对中医传统治效加以解释而已。
附子为中医常用药物中极重要之药物,有显著的药效。张仲景之伤寒、金匮两书对用附子之适应症、用法、规律、配伍、用量及煮法、服法等有灵活运用之举例及明细之说明,历代医家除证实仲景之用法及治效外,复有所补充与发明。希望现代医药学家能结合此等事实,再作深入之研究
《金匮要略》附子运用浅析
:附子;运用
附子在《金匮要略》中运用十分广泛。该书前22篇,载方205首,其中用附子(包括乌头在内)者23首,占十分之一强。观就其运用附子的规律作一粗试的分析,以就正于同道。
1、附子的主要功用
1.1回阳救逆
附子大辛大热,主要用于冷汗自出,四肢厥逆,脉微弱;或因大汗、大吐、大泻等引起的四肢厥冷,脉微欲绝,阳气行将亡失之危证。如四逆汤治阴盛格阳之呕吐,证见“呕而脉弱,小便复利,身有微热,见厥者”;通脉四逆汤治阴盛格阳之寒厥下利,证见“下利清谷,里寒外热,汗而蛔厥者”;乌梅丸治“烦躁吐,心腹痛剧、吐涎沫,得食则吐,手足厥冷”之蛔厥等,均是取附子回阳救逆之功。
1.2逐寒止痛
对于风寒湿邪相搏,痹着肌表,经脉不利而致周身骨节疼烦,可用附子逐寒除湿止痛。如桂枝附子汤治表阳虚风邪偏胜之湿痹;白术附子汤治表阳皆虚之湿痹;桂枝与芍药知母汤治风寒外袭,渐次化热伤阴之痹证;均是取附子逐寒止痛之功。此外,薏苡附子散治胸阳不振,阴寒较甚,痛势剧烈之胸痹,亦是取附子逐寒止痛之功。
乌头与附子属同类植物,乌头系附子之母根,两者性味功用均相近似,但乌头之性味比附子更为辛温雄烈,其逐寒止痛之力更强。对于发作性疼痛,证属沉寒痼冷,痛急而有肢冷汗出者,则选用乌头。如乌头汤、乌头赤石脂丸、大乌头煎、乌头桂枝汤、赤丸等,均为此等证候而设。
1.3温里助阳
对于寒邪内侵,阳气受困而见呕逆下利。胸腹冷痛,食纳不佳等脾胃虚寒症状者,附子有温里祛寒,水湿内停的腹满痛呕吐;桂枝去芍药加麻黄细辛附子汤,温中助阳,通利气机,治阳虚阴凝,饮留胃中之“气分病”;黄土汤治虚寒便血;大黄附子汤温阳通便,以下寒结;薏苡附子败酱散排脓消肿,振奋阳气,治“肠痈已成”;附子汤温阳散寒,暖宫安胎,治妊娠阳虚寒甚腹痛等,均是取附子温里助阳之功。
1.4温肾化气
附子功能峻补元阳,益火之源。凡肾阳不足,命火衰微,气化功能减退所致的诸证,皆可用附子治之。如肾气丸,治“脚气上入,少腹不仁”;治“虚劳腹痛,少腹拘急,小便不利”;治“短气微饮当从小便出者”;治“男子消渴,小便反多,以饮一斗,小便一斗者”;治“妇人烦热不得卧,但有饮食如故之转胞不得溺者”;瓜蒌瞿麦丸治“小便不利,水气内停”;麻黄附子汤治“少阴正水”,证见身面浮肿,小便不利,脉沉小者,均是取附子温肾化气,上蒸津液,下行水气的功能。
2、附子常用配伍方法
2.1配伍干姜:回阳救逆之功尤著,戴原礼曾云:“附子无干姜不热。”[1]方如:四逆汤,通脉四逆汤等。
2.2配伍肉桂:温补肾阳,鼓舞肾气,共奏“益火之源,以消阴一翳”之功。方如肾气丸(肾气丸中桂枝,后世多易肉桂)。
2.3配伍桂枝:温经通阳,祛风除湿。方如桂枝附子汤,桂枝芍药知母汤。
2.4配伍白术:温阳除湿,以治痹痛。方如白术附子汤。
2.5配伍桂枝、白术,兼行表里,助阳化湿,止痹痛。方如甘草附子汤。
2.6配乌头、蜀椒、干姜:逐寒止痛之力尤宏,《医宗金鉴》云:乌附椒姜“一派大辛大热别无他顾,峻逐阴邪而已。”[2]方如乌头赤石脂方。
2.7配薏苡仁:以行温里散寒,除湿宣痹之效。方如薏苡附子散。
2.8配半夏:共奏温中止痛,散寒降逆之功。方如附子粳米汤。
2.9配麻黄、细辛:有温发里阳,通彻表里之能,使阳气通行,阴凝解散,水饮自清。方如桂枝去芍药加麻黄细辛附子汤。
2.10配大黄:寒温并用,大黄寒性受制而走泄之性存,故可温下寒结。尤在论云:中焦寒结“非温不能已其寒,非下不能去其结”。[3]两药合用,正具此功。方如大黄附子汤。
2.11配麻黄:温经发汗,方如麻黄附子汤。
3、附子的用法用量
3.1用法:凡亡阳急证,需回阳救逆者,多用生附子,且须配伍干姜,方如四逆汤,通脉四逆汤等;用于止痛,则多用炮附子,无须配伍干姜,便应以寒湿病因为准,方如桂枝附子汤、白术附子汤、甘草附子汤、桂枝芍药知母汤、薏苡附子散等;属沉寒痼冷之剧痛,则用乌头,故凡寒湿历节、寒疝腹痛、胸痹心痛、寒气劂逆等证,均用含乌头之方治之。
附子、乌头含有乌头硷等有毒成份,对人体呼吸中枢,血管运动中枢以及反射功能有麻痹作用,故入药时均应先用武火久煎。有资料报道:“加热至四小时以上,可使乌头硷完全破坏,但附子功能并没有损失”。[4]乌头除久煎外,还需与白密同煎,这样既可缓和乌头毒性,又可增强疗效。
3.2用量:用于回阳救逆时,一般用量较重,如在四逆汤中,“生附子用一枚”约合今制21克;在通脉四逆汤中用“附子大者一枚”,约合今制30克。
用于逐寒止痛,用量亦重,如桂枝附子汤,用“炮附子三枚”,约合今制63克;桂枝芍药知母汤中用“炮附子二枚”,约合今制42克。治疗一般虚寒性疾患,则附子的用量均较轻。
现在附子用量大致如下:用于回阳救逆,一次可用9~15克,用于止痛,一次可用6~9克,用于一般虚寒疾患,一次可用1.5~6克。
综上所述,《金匮要略》中运用附子的范围相当广泛,组方遣药,十分巧妙,用法用量缜密权衡。这些宝贵经验至今仍有极其重要的指导意义,值得后学借鉴。
[1]申鸿砚:对附子的看法浙江中医药1977(3):43
[2]吴谦等:医宗金鉴人民卫生出版社1966(20)523
[3]成都中医学院等金匮要略选续上海科技出版社1980.86
蒲辅周附子运用二十三法
李兴培(新疆医学院第二附属医院)
我国当代名中医蒲辅周(1888~1975),以其学识渊深,擅治急性病和疑难病而望重医林,饮誉海内外。用药轻灵疏缓,是他临证独特风格之一。惟细读其著述,可窥见他对性味辛温雄烈之附子亦有着大量精到配伍应用经验。兹介绍如次,以飨读者。漏误之处,同道补正。
1.回阳救逆:
《伤寒蕴要》言附子“有退阴回阳之力,起死回生之功”;《本草经读》赞其“为回阳救逆第一品药。”先生遇霍乱吐、利、大汗、肢厥,用人参四逆汤;脉微欲绝,阳浮于外,予通脉四逆汤加葱白、猪胆汁、人尿;急救投生附子。阳脱汗多者选芪附汤,有下利用术附汤。在腺病毒肺炎120例治疗过程中,对其中1例阳虚肢厥者,投参附合四逆汤为主抢救成功。虽仅见此1例,他认为“不可不备一格。”“阳虚欲脱(腺病毒肺炎)”案经中西医治疗,骤然体温剧降,昏迷足凉,呼吸微弱,舌上少津,脉沉弦细无力,证属阴津既伤,阳气欲脱。先生急疏回阳救逆之西洋参6克、川附子3克、石菖蒲2克,浓煎频服,当夜四肢渐回温,昏迷转微烦,痰能咳出;翌日呼吸衰竭缓和,舌红津回。续以益气生津法(沙参、麦、味、菖、远)调理五日痊愈。全仗参附力挽欲绝之阳也!
2.引火归原:
《本草正》谓附子“大能引火归原,制伏虚热,善助参、芪成功,尤赞术、地建效”。先生对大虚似实,见面赤颧红,头眩烦躁,脉浮大而涩者,认为系欲脱之兆。若精神浮散,彻夜不寐者,亦至虚有盛候,急宜右归加龙、牡、磁、龟板、阿胶和淡菜等味收摄元神。“类中风”案断为五志过劳致肝肾真阴虚,真阳浮越于上,肝风将动。先生予育阴潜阳,佐附子引火归元、人参益气,俾阴固阳回而眩晕渐趋消失,震颤平复。
3.回阳固阴:
“热病转寒中(乙脑)”案会诊前迭进大剂辛凉苦寒及犀、羚、牛黄、至宝之属而高热不退,肢厥神昏,腹满下利稀溏,随矢气流出但量不多,头汗出,口唇燥,板齿干,乃虚实互见,邪陷中焦。先生投辛通苦降剂(参、夏、姜、芩、连、芍)后利止满减,汗出热退。彼时热虽去而元气伤,见筋惕肉瞤,肢厥汗出,脉微欲绝,恐将阳脱,急以生脉加附、龙、牡回阳固阴,浓煎徐服不拘时,各症渐减,阴回阳生。继进三才汤佐枣仁、石斛、阿胶养阴益胃,未及数帖而瘥。
4.扶阳固卫:
先生于阳虚卫弱之自汗,每斟酌在玉屏风散加附子,或芪附汤间取效。
5.温补肾阳(温肾培元):
《汤液本草》云附子入“命门之剂”;《本草正义》:“为通行十二经纯阳之要药。”先生曰久喘治肾,系肾元阳不固者,治宜肾气丸。“脾肺同病(慢支)”案当痰湿化后,先以理中温化健脾,继予桂附地黄补肾固本。真元衰竭之自汗,遣参附汤温扶之。肾炎晚期肾功能衰退,元气不支,济生肾气和理中丸兼进;“月经不调(三)”案为月经先期,经前腹泻,经停泻止,腰腹胀痛,黄芪建中加附、杜、故纸,服五帖经行便即不溏;“经行如崩(一)”案腰痛、脉沉迟无力,附子参入补肾强腰剂中,症情好转,后期黄芪建中加附、术,早晚另服右归丸,两月后经渐调并怀孕;“口疮”案先投封髓丹加减,大便仍稀溏,遂早进补中益气丸,晚服金匮肾气丸渐愈。上皆脾肾并调矣!“腰痛兼二便秘涩(前列腺肥大)”案乃86岁高龄患者,真阴本亏,元阳式微,津涸气馁,无力传送,酿致尿频便结,阳虚阴结之证。先生以桂附八味去丹皮,加菟、杜、膝、故纸、巴戟补肝肾,既育阴滋涸,又温化培元,使肾中水火渐充,形体健、营卫和而诸症悉解,五年未犯。津亏而生津罔效,若系釜底无火不能气化,必加附子。但急性热病津伤,用附子当慎重,“辨证不清,不可轻投”。
6.益气温肾:
先生治一老年患者,良由中气虚致小便不畅,予补中益气汤加附子,以鼓动肾阳,强盛心力,小肠之气充足,小便自然通利而竟全功。
7.温补阳气:
“感冒(一)”案乃素体阳虚,营卫不固罹病,初进玉屏风散加附子温阳益气。畏风除而恶寒减,仍汗出,苔白腻,属卫阳既虚,内湿渐露,改投温阳利湿,诸症大减。终以温阳补中法,晨吞附子理中丸,暮服补中益气丸渐愈。首尾三易其方,大法未离乎温阳。
8.温阳利湿:
阳虚型高血压,先生倡遣附子汤佐龟板、龙骨、牛膝治之。“眩晕(二·高血压)”案4年来血压25.3pa~18.7pa/16pa~12pa(190~140/120~90毫米汞柱),头晕心悸,心烦懊20。先生据脉沉迟,舌质不红,体胖肢胀,乏力溲频,诊为阳虚湿盛,即予附子汤加龙、牡、杜仲、杞、桑寄、狗脊。仅15帖诸症尽除,血压正常。“阳虚脾湿(慢支)”案以六君合苓桂术甘汤加味,咳、痰减,惟大便日2~3次,且不成形,更予附子理中导四神丸制丸缓图。
9.温阳利水:
一病程14年“心悸(风心病)”患者并慢性心衰,下肢肿胀,先生给真武合桂枝龙牡汤温阳利水,俾营卫和调,脾胃健运,水肿明显消退。另例高年高血压病案,先生视为阳虚水逆,真武辅龙、牡、半夏温镇获痊。慢性肾炎偏肾阳虚者,亦选真武汤温化行水。“慢支”水气上逆,头眩心瞤动,振振欲辟地者,或咳喘肢体浮肿者,先生尝用真武汤加五味子、细辛、干姜,每获佳效。
10.温经散寒:
《伤寒蕴要》指附子“温经散寒,舍此不用,将何以救之。”先生昔年在四川梓潼故里曾治1例炎夏贪凉,场院连续露宿三夜者,两腿剧痛,微恶寒,上下床均须人扶持,群医历治罔效,药用附片15克(先煎)、麻黄9克、细辛6克煎服,20帖健愈如初。
11.温化寒湿:张元素论附子“以白术为佐,乃除寒湿之圣药”;虞抟:“引温暖药达下焦以祛除在里之冷湿”;汪昂:“逐风寒湿。”先生认为,寒湿多中于阳虚脾弱者,症见脉沉缓,身无大热,口不渴,溲清便溏,或身痛重着,手足肿痛,但头汗出,背强喜暧,宜胃苓汤加川附子、木瓜、炮姜治之。寒湿,脉虚而涩者,迳投桂枝附子汤。“风寒湿痹”案缘于产后气血虚,外感风寒与内湿搏结合而为痹。先生匠心独运,将温经散寒除湿同调和营卫熔为一炉,黄芪桂枝汤合术附汤增损,翌日痛减,两日后经潮。
12.温通寒积:
《本草纲目》引《王氏究原方》语:“附子性重滞,温脾逐寒。”肾炎晚期肾功能衰退,元气不支,现腹胀便秘,口苦酸臭,尿少而黄,先生每投温脾汤和胃降浊取效。对痼冷在胃肠间之远年痛泻、休作无时者,他多断为慢性虚寒泄泻,积滞未尽,尝用温脾汤制蜜丸服,尤强调“积不除,则病难愈”。
13.温肾散寒:
急性肾炎,先生对脉沉细紧或沉细弦,舌淡苔白,腰背恶寒,四肢不温者,以附子90克,麻黄、细辛各60克,共为粗末,每用12克煎服;或麻黄附子甘草汤用之。
14.助补肝肾:
虞抟云附子“引补血药入血分,以滋养不足之真阴。”“滑胎(习惯性流产)”案已有五次流产或早产史,每次妊五月必漏血十余日,此次又兼胎漏。先生首调脾胃以养胎元,五味异功加砂、藿、姜、枣、山药,3帖恶阻止。继补肝肾以固胎本,泰山磐石合安胎银苎酒增损(制川附、别直参、熟地、巴戟、苎麻根、续断、归、杜、苁、术),一周服1剂,直至足月顺娩。
15.益气强心:
“虚阳上越(脑动脉硬化、冠心病)”案先生析由气血不足使然,以附子汤益气强心,加杞、味、山萸肉、龟板、女贞子等育阴潜阳而获效满意。
16.补中养血:
《本草纲目》言补药中少加附子引导甚捷。“寒湿痹证(亚变败血症?风湿热?)”案迭进通阳宣痹除湿、清热利湿养阴、益气养阴、调和肺胃等法,邪却正伤见多汗,血沉30~40毫米/小时。先生用归芪建中加附子等味,10剂血沉降至20毫米/小时。复谓:“胃为后天之本,气血化生之原,脾胃健强,气血足则康复矣。”
17.温经摄血:
“便血”案病程近月,先生指为阴气内结,不得外行,血无所禀,渗入肠间,旋施黄土汤加味,其中附、术旨在复健行之气,血得温煦始循经而行,深恐辛温动血,佐黄芩苦寒监制,加侧柏叶以助涩血,9帖血竟止。
18.温脾暧胃:
《医学启源》云附子“温热脾胃。”“感冒”案素体阳虚,先生历经辛散、祛风清燥和温化痰饮诸法顿挫病势后,转投附子理中汤加味,并以之制丸缓图善后。
19.益火补土:
“阳虚脾湿(腹泻)”案,先生初用理中加味即大便复常,惟尚乏力自汗,腹鸣腹凉,脉沉缓,原方出入制就蜜丸常服之。
20.温寒止痢:
对寒痢下利清谷,肢厥脉微,甚则滑脱不禁者,先生常予理中、四逆辈。
21.平复厥热:
《本草经读》:“太阳之标阳,外呈而发热,附子能使之交于少阴而热已;少阴之神机病,附子能使自下而上而脉生,周行通达而厥愈。”“痢疾(急性毒痢)”案为病势危笃历用多种抗生素罔效者,先生于二诊见其寒热错杂,厥热胜复,虚实互见,示病邪深入厥、太二阴,兼阳明胃液被劫最危之候,急投乌梅丸加味,2帖即厥热、烦躁皆平,下利好转。终以益气生津、调和肝脾之剂3帖而安。何等快捷!
22.温脏杀虫:
李杲言附子“除脏腑沉寒,三阴厥逆,湿淫腹痛,胃寒蛔动。”“虫蛊”案系先生舅父,素嗜酒善怒。盛怒后腹胀如石,头面上肢微肿,下肢黑肿,鱼腹及阴囊均穿小孔流臭黄水,脐突胸高,二便不利,脉沉弦涩。先生因制温白丸给服,吐蚘睡安,醒后糜粥自养数日,肿消孔敛。调理两月得瘳。此实谨遵“大积大聚,非不可治”经旨之启人心扉之佳案也!
23.反佐纯寒:
纯寒之品理当用于火热之证。至若羸弱之体,难胜克伐,初可见功,后即不效。人以胃气为本,纯寒败胃每令病情恶化。先生忆及夏邦佐治白喉热证,以黄连解毒汤加附子、僵蚕。附子之作用在“用寒勿远热,驾诸药而不凝滞,反佐而能捣其巢,攻坚破结”。先生临床,时有效法。
纵观前述,足证先生精研医理,剖析毫芒,用附子已曲尽其妙,达致炉火纯青之至高境界。但“温而不燥”是他自始至终恪守之基本准则。盖附子究系纯阳辛温之品,补火扶阳固有余,损阴尤当慎。否则,水涸阴竭火无所附,势成燎原。先生例举《伤寒论》附子汤配白芍,四逆汤有甘草;金匮肾气丸水中补火,皆无不遵此大旨。故先生谆谆告诫来兹,临证切忌拼凑纯温热药治病。他对肾炎晚期肾功能衰退,元气不支,病势急剧恶化者,尝以熟附子、人参各9克,醋制龟板30克,急救肾中将绝之阴阳并强心气;治疗气闭耳聋之属阴阳两虚者,给服八味肾气丸,皆活泼圆通,深得运用附子之要领,亦先生“温而勿燥,免伤其津,实为温法要诀”之最佳诠释与疏证
《危症难病倚附子》(节选)
邢斌
一、《危症难病倚附子——现代名医应用附子经验荟萃》内容提要
附子是中医临床的一味要药、峻药和猛药。其性味辛温大热,善于温阳,但又绝不限于用治阳虚证。实践证明,无论是危急重症,还是慢性疑难病,附子都发挥着重要的治疗作用。正因为它应用范围广而疗效卓著,因此受到古今众多名医的推崇。
但是,附子又是一味毒性很强的药物,有的医生谈附子而色变,使其应用大受限制。如何安全、有效、充分、灵活地运用附子,尽最大可能地发挥其独特作用,是一个重要的课题。
本书广泛收集、系统整理恽铁樵、祝味菊、吴佩衡、徐小圃等69位现代名医运用附子及附子复方的经验,涉及附子的功效、主治、适应症、配伍、剂量、毒性及其防治方法等诸多方面。具有资料收集全面、经验挖掘独特、研究涉及面广的特点。卷首冠以导论,对相关问题作了系统阐述与探讨,文中插入按语,或注解,或阐析,或归纳,或引申,或附以相关资料,或参以编者经验,或提出探讨意见。使本书不仅是一本资料汇编,而成为一部研究性著作。
二、《危症难病倚附子》序
附子是中药四大主帅之一,又称“药中四维”,可见其地位之重要,功效之卓著。历代医家盛赞其回阳救逆、善温五脏之殊功。汉·张仲景可谓善用附子之典范,在《伤寒论》中使用附子之方达到六分之一强,为后世广为应用。明·张景岳在《本草正》中称其“大能引火归源,制伏虚热,善助参芪成功,尤赞术地建效,无论表证里证,但脉细无神,气虚无热者,所当急用。”明·倪朱谟指出:附子是“回阳气、散阴寒、逐冷痰、通关节之猛药也”。(《本草汇言》)虞抟说得更为具体:“附子以其禀雄壮之资,而有斩关夺将之势,能引人参辈并行于十二经,以追复其失散之元阳;又能引麻黄、防风、杏仁辈发表开腠理,以驱散其在表之风寒;引当归、芍药、川芎辈入血分行血养血,以滋养其亏损之真阴。”(《医学正传》)现代医家善用附子者,尤不乏其人,如雅称祝附子(味菊)、吴附子(佩衡)者,乃其代表人物。先师章次公先生亦擅用附子,他在求学时曾亲见其师黄体仁先生用通脉四逆汤加吴萸、黄连,曹颖甫先生用四逆汤治愈霍乱症垂死患者,曹先生用生附子常七八钱至两许。可惜这些医案都没有流传下来。章师与祝附子(味菊)、徐小圃先生为好友,常相过从,还曾为祝先生的大作《伤寒质难》作序,称赞其治病“心狠手辣”。章师用附子十分广泛,一定程度上也受到祝、徐二老的影响。如在其一儿科医案中,即运用温潜法,并在案语中说明“此徐小圃先生法也”。祝、徐二老,我也均曾接触过,他们的事迹耳熟能详。师长们善用附子的经验于我印象深刻,这些宝贵遗产值得发扬光大。
邢斌同志喜读书,善读书,勤临床,是青年中医之佼佼者。他对附子有较多研究,为发挥附子之独特疗效,提高医疗质量,攻克急危重症,近年来广泛收集、系统整理了现代近七十位著名医家运用附子之经验,并加按语,画龙点睛,撰写导论,系统归纳。读之如亲炙诸大名师之垂教,顿获醍醐灌顶之灵感,得启悟之欣快。因对附子之功效、运用、剂量、配伍以及毒性和防治方法,有全面之阐述,有助于消除医患之畏惧心理,从而安全灵活运用,充分发挥其独特作用,为中医事业之振兴,人类健康之维护,作出有益贡献。嘉惠医林,厥功伟矣,乐而为之序。
朱良春丙戌春月,虚度九秩
三、附子最有用亦最难用
——《危症难病倚附子》的导论之一
附子是中医临床的一味要药、峻药和猛药,受到古今众多名医的推崇。如明代名医张景岳把附子列为“药中四维”之一。他说:“夫人参、熟地、附子、大黄,实乃药中之四维……人参、熟地者,治世之良相也;附子、大黄者,乱世之良将也。”清代名医陆懋修称“药之能起死回生者,惟有石膏、大黄、附子、人参。有此四药之病一剂可以回春。舍此之外则能。”现代名医吴佩衡则把附子、干姜、肉桂、麻黄、桂枝、细辛、石膏、大黄、芒硝、黄连列为中药十大主帅,指出“此十味药品,余暂以十大主帅名之,是形容其作用之大也。”从上述说法中,足见附子在名医心目中的地位。
同时,古今许多医生因善用附子而成名。如明代仁和县(今杭州)名医严观因擅用附子而有“严附子”的美称。严氏常用姜汁制附子。人难之曰:“附子性热,当以童便制,奈何复益以姜?”他回答说:“附子性大热而有毒,用之取其性悍而行速。若制以童便则缓矣,缓则非其治也。今佐以生姜之辛,而去其毒,不尤见其妙乎?”临证多用此法,皆见奇效。清代四川名医郑钦安,善用大剂量附(生附子、熟附子)、姜(生姜、干姜)、桂(桂枝、肉桂)等大辛大热药,人称“火神”。前面提到的吴佩衡,因擅用附子而有“吴附子”的雅号。有类似美誉的,还有由川至沪,因擅用附子而开一代风气的现代名医祝味菊(人称“祝附子”);由川入黔,精研《伤寒》、《金匮》,擅长补火,善用附子的现代名医李彦师(人称“李附子”);以及临证六十余年,善用附子的浙江名老中医傅梦商(人称“附子先生”)。
上述名医推崇附子的效用,而附子的效用也在他们那里得到了极大的发挥,并因此造福病家,铸就医名。但是另一方面,也多有“终身视附子为蛇蝎”而不敢用的医生。明代张志聪《本草崇原》即记述了这样的医者,并记载了他们的劝告:“附子不可服,服之必发狂,而九窍流血;服之必发火,而痈毒顿生;服之必内烂五脏,今年服之,明年毒发。”这些医生对附子如此畏惧,究其原因,无非是怕用附子发生医疗事故。也确有导致医疗事故的医生。如据李介鸣先生介绍,曾有余某,原是律师,1949年后改业中医,用川乌、附子量恒达60克,多至一方120克,治风寒湿痹颇有著效。但因滥用乌、附,几次以之“杀人”而被判刑。
那么,用附子何以会发生医疗事故呢?首先,是因为附子有大毒,用不好会中毒,甚至死亡。古代这样的例子一定很多,现代临床报导的附子中毒的事例也时常可见。其次,中药治病,在于以药物之偏来纠正人体之偏。附子辛热之偏性甚剧,如认证不确,可发生燥热的副作用,甚则加重病情,乃至置人于死地。而认证虽准确,但配伍不当,或剂量失宜,亦可发生燥热的副作用。
所以,如要用附子不发生医疗事故,就必须在附子的毒性、偏性上好好加以研究。
首先来看附子的毒性。这是不管医者是否按指征用药都必然存在的。也就是说,即使医者辨证准确无误,如果没有掌握减毒去毒的方法,就有可能发生中毒反应。而一旦发生中毒反应,如不能及早辨识,并及时采取有效的救治措施,一误再误,就可能危及生命了。显然,在这些环节中,减毒去毒方法的充分掌握,是防范附子中毒的关键。具体而言,应当包括:炮制、配伍、剂量、煎煮等。以上方面一有不慎,祸不旋踵,必须小心谨慎,时时在意。
再来看附子的偏性。如用在合适的地方,正是医者求之不得的妙处;而用在不恰当的地方,则为害不小。所以,该用在哪儿,不该用在哪儿,是用附子的首要问题。同时,这也是最难掌握的。说这是首要问题,好理解。为什么说是最难掌握的呢?有三个原因:一,附子性热,当然用在寒证中。问题是,寒热两极颇有形似之处,如真寒假热、真热假寒,临床还多见寒热错杂之证。辨一般证不难,难就难在如何辨别寒热的疑似(真假)或错杂上。此非多读书、多临证者不能。二,附子救危,用在危急重症。时间紧迫,不容犹豫。难在当机立断,非有勇有谋、有胆有识者不能。三,附子是要药,其应用甚广,绝不只限于亡阳证、虚寒证。从古至今积累了用附子的丰富经验,也留下了不少所谓的禁忌,但又都缺乏系统地总结。这些经验是不是经得起实践检验,这些禁忌是不是必须遵守,都还是值得探索的问题。所以,用附子难,还难在用附子的探索性上。这又需要医者多读书、多临床、多思考,还要有胆识。(这一问题的讨论,将在以后诸讲再详细展开。)
谈到附子的偏性,还要注意的是附子的配伍和用量。通过与其他药物的配伍,可加大、缩小或引导附子的偏性。比如附子与干姜配伍,和附子与熟地配伍,若用陈修园打过的比方,前者是夏日可畏,后者是冬日可爱,说的是两种配伍在附子偏性量上的差别。其实不仅如此,干姜配附子回阳救逆,熟地配附子温肾滋补,药物通过配伍起到合力,或者说通过配伍其他药物引导了附子的偏性作用于特定方向。至于用量的调整,则是对附子偏性在量上的直接调整。而把配伍与用量一起考虑,就会对附子偏性的大小与方向都有比较明确的规定,我们大致可借用“向量”这个术语来想象一下。还是借用上面的例子,附子3克配伍干姜3克,附子9克配伍干姜3克,附子3克配伍熟地15克,这三对配伍的温热之偏性无论在量上,还是作用的具体方向,都是不同的。因此,配伍与用量必须针对病情而恰如其分的。
总之,要安全有效的用好附子,就必须最大限度地降低附子的毒性,合理地利用附子的偏性,对炮制、认证、配伍、剂量、煎煮、对中毒表现的认识和救治中毒的方法必须全面掌握。务必多读书、多临证、多思考、多总结,用附子时,则必须胆大心细。要求那么多,足见用好附子实非易事,也就难怪恽铁樵先生要说附子“为最有用亦最难用”了。这也正是笔者主编《危症难病倚附子》的目的所在。
四、关于附子的炮制
——《危症难病倚附子》导论之二
附子于每年6月下旬至8月上旬采收。挖出乌头全株,除去母根、须根及泥沙,所得即附子,习称“泥附子”。为防腐烂,需立即加工。过去在产地立即加工的品种很多,有盐附子、黑顺片、白附片、熟附片(制附片、厚黑片)、黄附片(加红花、甘草或姜黄染色)、卦附片(卦片)、刨附片、柳叶片等。1958年卫生部根据简化商品规格的精神,决定只保留其中的盐附子、黑顺片、白附片三种。
附子销往各地后,具体的使用情况不尽一致。有的把产地加工品如盐附子、黑顺片、白附片等直接用于临床。有的再经进一步炮制后方供临床应用。过去附子的炮制方法很多。仅据《中药炮制品古今演变评述》介绍的炮制方法就有“炮”、“制”、“烧”、“焙”、“煅”、“煨”、“煮”、“炒”、“炙”、“蒸”、“烘”、“醃(腌)”、“煎”、“浸(泡)”、“淬”、“晒(阴干)(曝)”、“埋”、“放灶上烟柜中间”、“熟”、“沾”等。这些方法有不加辅料,也有加辅料。辅料有蜜、青盐、爽水、泔水、东流水、黑豆、木(灰)、生姜、煻灰、醋、大小麦麴、大麦、枣、黄连、盐、硇砂、蛤粉、麵、硃(辰)砂、童便、灰、丁香、赤小豆、甘草、小豆、酥、陈壁土、防风、石灰、猪月、人参、米粥、糟麴、麸、干姜、酒、夏布、甘遂、荞麦麵、黄泥、纸等。但是大多数炮制方法都没有保留下来。《药典》只记载了淡附片、炮附片两种饮片及炮制方法(另外还注明黑顺品、白附片可直接入药)。
过去的这些炮制方法应该都基于一定的经验,可能起到减毒去毒、加大、缩小或引导附子的偏性(加辅料炮制实含有药物配伍的意义)的作用。但是,也可以想象得到,由于古人的局限,在这些繁多的炮制方法中也会有一些方法是出于臆测,在实际应用中反而起到相反的效果。如张景岳就曾说附子制法“其中宜否,最当详辨”,认为“若制以黄连,则何以藉其回阳?若制盐水,则反以助其降性。若制以童便,则不免于尿气,非惟更助其降,而凡脾气大虚者,极易呕哕,一闻其臭,便动恶心,是药未入口,而先受其害,且其沉降尤速,何以达脾?”(《景岳全书·本草正·毒草部》附子条)又如清代吴仪洛对“用水浸、面裹煨令发拆之法”、“用甘草、盐水、姜汁、童便煮者”,以及“市医漂淡用之”,提出了批评意见。(《本草从新》)这些方法在古代存在争议,孰是孰非,尚难定论,似宜保留下来并加以研究,通过研究使那些有益的方法最终保留下来。可是令人遗憾的是,可能出于简化统一安全可控的需要,只保留下少数几种产量销量较大、适用面较广的品种。
同时,由于近代以来医事制度的变迁,中医与中药由过去的密不可分,变成现在中医与中药分家的局面,医生由过去的能种植、采集、鉴识、炮制、应用中药,到现在只懂临床应用,而对种植、采集、鉴识、炮制等相关知识知之甚少。现状是附子的品种已很少,负责采购的医院药剂科人员大概也未必了解多少附子的炮制知识,临床医生只会应用附子,除临床之外的附子相关知识了解得也很浅薄,对附子的炮制方法基本不了解。以笔者为例,以前因为读祝味菊、徐小圃先生的医案,知道有黄附片这一品种,但具体是怎么回事,询问了许多人都不清楚,很多中药学专著甚至炮制学专著也没有记载。其他一些有关采集、加工、炮制的知识,也是如此。后因进行附子的专题研究,又进一步查阅了很多专著,现在也只能说是大致有了了解。
所以,现在对于附子的炮制——这个在古代关系到附子的毒性和偏性的重要环节——临床医生事实上是不了解,也不容易了解,了解了也无可奈何——因为中医与中药分家了。
五、附子功效主治发微(上)
——《危症难病倚附子》导论之三
现代本草著作或中药学教材一般将附子功效概括为:回阳救逆、补火助阳、散寒除湿;主治概括为:亡阳欲脱,肢冷脉微,阳痿宫冷,心腹冷痛,虚寒吐泻久痢,阴寒水肿,阳虚外感,风寒湿痹,阴疽疮疡。其实附子功效、主治甚广,这样的概括远不能反映全貌。
(一)、附子具回阳救逆特效,亡阳证必用附子,且用作主药。
(二)、附子具补火助阳卓效,阳虚证一般均可用附子,也应当用附子。
当然,阳虚证有具体表现的不同和程度轻重的差异,喜用附子者往往均用附子,通过配伍与剂量的调整来调整附子偏性的大小与方向。但是畏用附子者,往往用其他补火助阳药来代替附子。笔者认为,古今文献显示附子可用于内外妇儿各科病症所表现的阳虚证,附子既有卓效,应该用作阳虚证的主药(或曰基础用药),再通过配伍与剂量的调整,使之恰如其分,而不应该畏而不用。
(三)、附子具有散寒卓效,寒邪入侵或寒从中生引起的证候一般均可用附子,也应当用附子。
这些证候,前者如中寒、寒气霍乱、寒气腹痛、寒气呕吐、外感寒邪泻、寒凝胃口而痛、寒痹,后者如寒积腹痛、积寒泄泻、胃寒呕吐。有关的病证未作详尽查考,以上病证均引自《症因脉治》一书,不过举例而已。当然,寒邪入侵与寒从中生有时也不易区分,两者的发生又往往基于患者的阳虚体质,特别是寒从中生与阳虚体质更有着明显的因果关系,因此笼统的可以称作“虚寒”。附子散寒、助阳均有卓效,因此对于“虚寒”是必选之品。
(四)、附子具有止痛功效,对于以疼痛为主要表现的病证起到对症治疗的目的。
附子具有止痛卓效,效果虽比川乌、草乌略差,但毒副作用也略小。现代临床所用一般都已经过炮制,常用剂量下这三味药都是安全的,而效果基本也差不多。但附子还有补火助阳作用。故寒邪引起者(其实风寒湿邪引起的均可以,下文还要谈到),附子、川乌、草乌均可用,严重者可联合用;虚寒痛证,则附子更适合。对于热邪引起的疼痛,通过配伍清热药,去附子之热性,存附子止痛之用可也。当然川乌、草乌也可用。
(五)、附子祛风、祛风湿、利水、化饮、燥湿、除痰、祛风痰、行气化瘀功效的讨论。
附子用于中风。中风,唐宋以前多从外风立论,唐宋以后以内风立论居多,元代王履将中风分为两类,外风引起者为真中风,火、气、痰引起者为类中风,近代以来则又多用平肝熄风之法治中风。观唐宋前治中风的方剂,小续风汤类方可推为主方。小续风汤出《小品方》,由麻黄、防己、人参、黄芩、桂心、甘草、芍药、芎穷、杏仁、附子、防风、生姜组成。小续风汤的类方经笔者初步查找大致有35首。这些方剂主治不一,除治中风外,还有治疗痹症、脚气、惊风等病症的。初步看来,主治中风的方剂有22首,而用附子的有12首。这些古方用附子是何用意,制方者并未作说明,明清作方论者有“附子直入少阴,搜逐在里之邪”,“阴淫寒疾,故佐以附子”,“用附子者,既可助补药之力,又能济麻黄以行表也”等解释。这样的解释从字面看来,均能成立,但是否符合续命汤治疗中风这一对特定的方义与病机,还很难说。若从不用附子的10首续命汤类方来看,其中有9首均用石膏,石膏清热与附子温阳正相反,则“阴淫寒疾,故佐以附子”似可成立。但是前述用附子的方剂中有1首是附子与石膏同用的。则此方用附子又该作何解?再联系到治中风较有名的方剂如三生饮(出《易简方》,由南星、川乌、生附、木香组成)、桂心散(出《太平圣惠方》卷十九,异名如解语汤、资寿解语汤颇有名,由桂心、羌活、防风、附子、天麻、羚羊角、酸枣仁、甘草、竹沥组成)、羚羊角散(同名方甚多,含附子而治中风者有多首。药味最少的是方出《太平圣惠方》卷三,名见《普济方》卷八十九者,由羚羊角、独活、附子、生姜、竹沥组成)、附子散(同名方甚多,含附子而治中风者有多首。药味最少的是方出《圣济总录》卷六者,由附子、白附子组成。)似乎附子治疗中风还是比较常用的。那么,该怎么来概括附子的这一功效呢?能否说附子与麻黄、防风等一样具有祛风功效?这是值得讨论的。潘华信先生曾提出附子有化瘀逐血、疏通血络的功效。结合《本经》附子“破癥坚,积聚,血瘕”之说,这也是说得通的。笔者的意见是,说附子“祛风”,或“化瘀”,都可成立。因为“功效”只是根据“主治”而作的一个符合中医习惯说法的概括,主治是本,功效是末。但是,由于功效可起到提纲挈领的作用,所以功效排在前,主治置于后,人们误以为功效是本,主治是末,以至于本末倒置了。所以笔者认为,了解附子能治中风,才是重要的。当然还需要进一步研讨,附子何以能治中风,即到底是具有什么功效。但这是颇难的。因为中医学的方法是黑箱的方法,人们不过是根据外在的表现来推断它的内在机理。恐怕一时间是不能明了的,倒不妨把“祛风”、“化瘀”两种说法都予以保留。下面的讨论也持这样的基本思路。
前面提到附子有止痛功效。附子是治疗痹症、头痛的常用药物。痹症,一般认为由风、寒、湿、热等病因引起,有行痹、痛痹、着痹、热痹等区分。但事实上这些病因常是纠结在一起的,很难明确区分。因此,一般就把痹症分作两大类:风寒湿痹、风湿热痹。所以不能狭隘地把附子看作只治寒痹(即痛痹),事实上是风寒湿痹的要药,而且正如前面已说过的,附子也可治风湿热痹。而中药书把治疗痹症的药物称作“祛风湿药”,乌头即归入这一类。如前述,功效是基于主治的一种概括,那么也完全可以说附子有祛风湿的功效。至于《千金方》卷八的附子酒是附子单味药以酒渍之,《普济方》称能“祛风除湿,温经络散寒邪”,则把祛风湿、温经散寒全说到了。至于说到头痛,病因主要也有风、寒、湿、热等区别。但考虑到头痛久不愈称头风,说明古人还是颇重视风邪的,而治头风的方剂附子很常用,且有单味附子外治沐头中风,似也可说附子能祛风,当然按一般的认识说附子祛寒也未必说不通。古人就说过寒疾用附子逐寒,风疾用乌头去风。(见《本草纲目》)但这说得过于绝对,也没有临床实用价值。
水湿痰饮本一体,病痰饮者当以温药和之,湿非温不克。古来治水饮的方剂多借助附子辛温之性,说附子利水、化饮应该可通。现代多位名医用附子治疗湿温取得了良好效果,笔者在《危症难病倚仗附子》一书中有详细介绍。傅梦商先生在暑湿郁蒸或脾胃湿热见脉濡舌黄时用附子辛热走窜,开郁达邪,穿透湿热屏障。孙浩先生治湿热水肿,用附子燥湿通阳,湿化使热无所附,阳通则小溲自利。看来,无论寒湿还是湿热均可用附子以燥湿。吴绶说附子“逐冷痰”。古代还有不少治疗眩晕的方剂,也用附子,如附子汤(方出《普济方》卷一一六,由生附子、生姜组成)治一切风疾痰眩,结合前面引用的三生饮,可认为附子能祛风、除痰,或曰祛风痰。
至于附子有行气化瘀功效,似可从《本经》“破癥坚,积聚,血瘕”中悟出。后世治癥坚积聚的方剂用附子的很多。《博济方》卷二之顺元散(由乌头、附子、天南星组成)主治一切气。《苏沈良方》卷三之顺元散(由乌头、附子、天南星、木香组成)能温里外,和一切气,通血络。《本草纲目》附方用附子煎汤入沉香汁,能升降诸气,此即《医方大成》顺气沉附汤。可见,说附子行气化瘀还是可以成立的。
以上虽以较多篇幅讨论了附子祛风、祛风湿、利水、化饮、燥湿、除痰、祛风痰、行气化瘀等功效,但其实讨论功效并非主要目的,真正要紧的是提供给我们用来概括功效的主治。附子的主治,是实实在在的,是临床上最实际的东西。而我们之所以试图概括功效,是为了便于把握纲领。
(本文是《危症难病倚附子》导论的部分内容,与原文相比有所删节)
六、附子功效主治发微(下)
——《危症难病倚附子》导论之四
(六)、附子用于真寒假热、寒热错杂、阴阳两虚、上热下寒证以及引火归原功效的讨论
真寒假热、寒热错杂、阴阳两虚三种情况,纯从理论上讲,是无疑义的。既然人体是真寒,或一部分表现为寒象、阳虚的,自然可以用附子。这应是第三讲已经包括的内容。所以,这些证候作为附子的主治,和附子治疗这些证候时所拥有的功效,是没有问题的。但是,这些证候的具体表现,却是一个疑难问题。而且还牵涉到古人其他相关术语的表述,和对有关方剂的理解,实际上并不那么简单,需要特别加以讨论。
真寒假热,既有真假,就可知这是最疑惑人的,难辨别的。
寒热错杂,一般有寒实与实热错杂、寒实与虚热(即阴虚)错杂、虚寒与实热错杂、虚寒与虚热(阴虚)错杂四种情况。虚寒与虚热(阴虚)错杂也就是阴阳两虚证。这些错杂的证候的辨别也同样不是件容易的事。
上热下寒证,这是纯从表现而言的一个概念,临床主要见上部的热与下部的寒并存。真寒假热的戴阳、寒热错杂、阴阳两虚均可表现为上热下寒的情况。本质不一,而表现相似,自然难以辨识了。
再来看一个与之相关的概念——引火归原。一般认为附子具有此功效。那么什么叫引火归原?《简明中医辞典》对引火归原的解释是:“治疗肾火上升的方法。肾火上升表现为上热下寒、面色浮红、头晕耳鸣、口舌糜烂、牙齿痛、腰酸腿软、两足发冷,舌质嫩红,脉虚。”显然,只要了解肾火上升的含义,就可知引火归原的含义了。问题是,看了肾火上升的表现,还是不能明白其本质到底是阴阳两虚还是真寒假热。其实,除了这辞典里的定义,还有人认为引火归原是治疗阴虚证的,那歧义就更多了。因此,引火归原的确切涵义尚无定论,而这也就影响了我们对于附子的认识。
再有,一些方剂的功效主治也令人难以捉摸。比如通脉四逆加猪胆汁汤,用猪胆汁,如果说是反佐,那么主治的还是真寒假热证;如果理解为益阴,那就是治疗阴阳两虚重症——阳亡阴竭了。又比如,全真一气汤(出《冯氏锦囊》)主治云“阴分焦竭,上实下虚,上热下寒,阴竭于内,阳越于外,斑疹热极烦躁,上喘下泻。中风大病阴虚发热,吐血咳喘,一切虚劳重症。”其主治的到底是阴虚、阴阳两虚还是阳脱(真寒假热)?“阳越于外”,以及“虚阳浮越”这类术语到底是何所指?再如金匮肾气丸,历来众说纷纭,一般认为本方主治肾阳虚衰证;有人认为本方引火归原,主治虚阳上浮的真寒假热证;也有人认为本方引火归原,主治阴阳两虚证。令人莫衷一是。
这些问题纯从理论上讲,还是容易明白的。但是实际看来,古人的表述、概念的真正内涵、辨识证候的具体指征,都还存在很多问题,现在看来还难以取得共识。笔者认为,只有经过全面系统地整理历代文献,才可能有一个比较清楚的认识。而这些文献大多与附子有关,即涉及附子的本草、方剂、医案文献。现代医家如吴佩衡、邹云翔、贺鼎言诸先生对这些问题有较多实践和探讨,但还是不够的,这是一个值得深入研究的课题。在这一讲里,只作一个初步的引论,并不下结论。
(七)、附子用于气虚证、血虚阴亏证、实热证,助补益药、清热药以增效的讨论
虞抟说附子“能引人参辈并行于十二经,以追复其失散之元阳……引当归、芍药、川芎辈入血分行血养血,以滋养其亏损之真阴。”张景岳说附子“善助参芪成功,尤赞术、地建效”。古人已有附子助其它药物增效的认识。笔者再阐述如下。
附子可助补气药增效,用于气虚证。因气虚为阳虚之初,阳虚可由气虚发展而来。故气虚证除用补气药外,即可稍用附子温煦其气。附子也可助补血养阴药增效,可用于血虚阴亏证。张景岳曾说“善补阴者,必于阳中求阴,则阴得阳升而源泉不竭”,左归丸中即用鹿角胶。傅梦商先生常在养阴补血的基础上少佐附子,治疗血虚阴亏证。再举王德光先生的一则医案。曾治一高血压患者,一派阴虚阳亢之象,并无阳虚阴寒见症,但用滋阴潜阳方剂无效,“无者求之”,加入小剂量附子,反起到“阳生阴长”的作用,使疗效彰著。
附子与清热药同用的机会很多。一方面是患者表现为正虚邪实(即虚寒与实热夹杂,这在前面已讨论过)的局面,这是无疑义的。另一方面,考虑到正与邪是一对矛盾,扶助正气有助于祛邪,也可考虑用附子。一般可以了解患者过去的体质情况,了解发病的经过,病程长短,再作出决断。如果素体强健,且处于感受邪热之初,一般不用附子。否则,可考虑用附子。比如一些慢性感染性疾病,如表现为正虚(气虚、阳虚为主)实热的,自然可用附子;如不表现出正虚,只见实热之象,但病程比较长,也可考虑用附子振奋人体正气。有医师用黄连解毒汤加附子治疗波伏热12例取得良好效果。作者把附子的用法称作“反佐”,但文章过短,令人不得要领。(见《中医药信息》,2004年第3期)但至少说明实热证还是有附子的“试用机会”的。至于湿热证和以疼痛为主要表现的热证,也可用附子,前面已讨论过。而附子与清热药的其它配伍方法将在第七讲里详细介绍。
(八)、关于附子用于热证(假热、挟热、虚热或实热),是否具有双向调节作用的讨论
前面已经讨论,附子可用于真寒假热证(假热)、寒热错杂证(挟热),和纯粹的热证(虚热或实热)。换句话说,不管真热假热,附子均可用。但一般都承认附子药性大热,这里似乎存在着矛盾。现代有一位名医干脆否定了附子性热之说,这真有点惊世骇俗,他就是东阳金希聪先生。金先生援用大量仲景方剂及后世方证明,相反的症候均可用附子治疗,附子实有双向相反、调整机能之功用,阴证阳证均堪应用。而“阴胜格阳”、“引火归原”、“同气相求”、“甘温除大热”诸说,是限于附子偏热之说而作的不得已的解说。赵献可以金匮肾气丸一方治天下之病,大遭名家无限诋毁,亦因不明附子有消阴翳、制阳光相反之功也。金先生此论,闻所未闻,颇有点颠覆从前的味道。使我们警醒,使我们思路大开,使我们不得不重新审视以前的思路。不过,笔者有一点不同看法,即金先生引用的仲景方都是复方,虽治疗相反的症状,却可视作复方中其他药物的效果,不能就认为附子有双向调节的功效。且金先生引用的部分材料笔者还未能查找到原文。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就贸然否定金先生的观点。相反,应予以重视,在全面占有古今文献的基础上,再进行深入探讨,同时在临床中加以试验。在这里,只是把金先生的论点重点推介,希望引起读者的重视和讨论。
以上我们从八个方面,对附子的功效、主治作了比较细致深入的讨论。如果小结一下,则附子的回阳救逆、补火助阳、散寒、止痛功效可以肯定;祛风、祛风湿、利水、化饮、燥湿、除痰、祛风痰、行气化瘀等功效相对可以确定;附子助补益药、清热药以增效的作用、“引火归原”的作用还是值得讨论的;是否具有双向调节功能,更是应该进一步深入研究的。
七、附子应用指征的探讨
——《危症难病倚附子》导论之五
通过前面的讨论,我们可知附子的主治的确非常广泛。一切阳虚证(包括亡阳证和各科各种病症引起的阳虚证)、一切寒证、一切痛证(以寒为主)均必用或应当用附子。风、水、饮、痰、湿、气滞、血瘀证均应当或可以用附子。气虚、血虚可用附子,阴虚证也有试用附子的机会。实热证中湿热证可用附子,其它实热证也有试用附子的机会。这里大致把运用附子的有把握程度,分作“必用”、“应(当)用”、“可(以)用”、“有试用的机会”四个层次。应用的指征则应该与主治相应。这里笔者特别要强调,附子的应用指征不能笼统地讲,因为附子主治太广,笼统地讲根本不可能讲清楚,所以应该是不同的主治之下有不同的应用指征。这里不得不提到前人总结附子应用指征的弊端——就是过于笼统,乃至等同于阳虚证的辨证要点,其结果对于应用附子实际是不利的,反而可能起到限制附子应用的结果。
比如徐仲才先生总结徐小圃先生“用附子的指征是神疲,色光,肢清,脉软,舌润,小便清长,大便溏泄不化,但见一、二症,便放手应用。”后又说“阳虚症端倪既露,变幻最速,若疑惧附子辛热而举棋不定,必待少阴证悉具而后用,往往贻噬脐莫及之悔。”徐先生前面谈的是应用附子的指征,后来不知不觉中把用附子的指征等同于阳虚证(而且是外感热病中的阳虚证)的辨证要点了。这是习惯性思维的结果。再比如有学者分析吴佩衡先生用附子之指征,前面罗列了许多症状,最后总结其中“最重要的指征是:身寒肢冷,溺清便溏,口润不渴,或渴喜滚饮而不多,口气不蒸医手,唇淡白或发青,舌质淡或夹青色,苔白或滑腻而润,脉沉取无力,或沉、紧、弱者,均为附子之适应证候。另有辨识寒证之十六字诀:‘身重恶寒,目瞑踡卧,声低息短,少气懒言’亦为附子适应指征。”前面罗列的症状实际上是从吴先生医案中归纳出来的,是临床的本来面貌,后面归纳的实际上是阳虚证的辨证要点了,最后又引用寒证十六字诀,说明作者心目中附子的应用指征就是虚寒证的辨证要点。这大概是束缚了大多数人的一个成见。
再来看徐仲才先生本人关于附子应用的一段话。在这段话里他表达了似乎矛盾的两层意思:既云附子“功用则以扶阳为主”,又说“附子的适应范围是很广的”,“我应用附子时不一定要肾阳虚等诸证悉备”。特别说到“对于典型的阳虚病人,当用附子者,自必用之;对附子可用可不用的,只要无特别禁忌症,我认为也可用;若确属附子禁忌症范围的,则不宜用”,这“对附子可用可不用的,只要无特别禁忌症,我认为也可用”其实已经蕴含着突破成见束缚的希望了,可惜没能再深入细致地进一步研讨,留下了表达含糊的遗憾。
应该说这的确是一个复杂错综的问题。所幸上两讲我们把附子功效主治分八个方面作了细致分析,如果把应用指征分别附于每个主治之下进行讨论,不再笼而统之,相信能对附子的应用指征有一个比较清晰的认识。
(以上是《危症难病倚附子》导论的删节版)
八、附子运用禁忌的探讨
———《危症难病倚附子》导论之六
第一讲里我们谈到,附子该用在哪儿,不该用在哪儿,是用附子的首要问题。前面几讲我们讨论了附子该用在哪儿,这一讲则要讨论附子不该用在哪儿,也就是用附子的禁忌。
可是,我们还是得说,附子应用范围太广了。寒热虚实里面,寒——必用附子;虚——阳虚、气虚、血虚,连阴虚也有试用的机会;热——湿热可用,其它也有试用附子的机会;实——风、水、饮、痰、湿、气滞、血瘀均应或可用附子。咋看之下,真不知什么地方不可用附子。显然这与一些传统看法和一般人的认识是相左的。《本草经疏》就说:“若非阴寒、寒湿、阳虚、气弱之病,而误用之于阴虚内热、血液衰少、伤寒、温病、热病阳厥等证,靡不立毙。”但根据我们前面的分析,可知《本草经疏》的说法是有问题的。至于在某些医生的心目里,恐怕口渴、不寐、盗汗、血证、热痹、癫狂、便秘、高血压、细菌感染、舌红、苔黄、脉数都是运用附子的禁忌。岳美中先生就认为吐衄、肠红、暑月湿热都不宜服附子。但是,读过前文,再读完《危症难病倚附子》一书后可知,这些症状或病症绝不是决定用不用附子的标准。一方面,孤立的症状不能说明什么,要结合整体的辨证看。另一方面,如前所述,即使是阴虚等证候也有试用附子的可能。再说,附子不是单用,而是与其它药物合用,而且可以调整剂量,所以完全可以根据病情恰如其分地调动附子的偏性。
写到这里,不难发现,标题是附子的禁忌,实际却在破除附子的禁忌。的确是这样。由于第三、四讲大大扩大了一般人心目中的附子应用范围,使得过去认为的附子的禁忌变得不再那么绝对了。当然,话说回来,笔者主编《危症难病倚附子》决不是鼓励滥用附子,诸如亡阴、热毒壅盛等传统视为禁忌的病症、证候,还是应该采取谨慎的态度。即使是前文提到有试用附子机会的情况,也是应该慎用附子的。
关于用附子的禁忌,传统的说法不可尽信,经过前面的分析,已无疑义。但是,到底哪些真是用附子的禁忌呢?本讲只是提出问题而已,还有待深入的研究。笔者在此提出一条研究的思路,即深入研究古今医案文献,对用附子而导致不良后果的医案或报道(但要排除附子中毒)加以总结,以此来归纳用附子的禁忌。这一思路的要点,是以客观事实为依据,只有这样才能避免臆测,避免空谈。
九、附子与清热药的配伍
——《危症难病倚附子》导论之七
张仲景《伤寒论》114方,有名有药者113方,用附子者23方;《金匮要略》205方,有名有药者199方,用附子者26方。在这些应用附子的经方中,既有与干姜、桂枝、川乌等辛热药的配伍,也有与大黄、黄连、黄芩等苦寒药的配伍。这些配伍后世虽都有继承与发展,但是相对而言,附子与同类药物的配伍方法人们易知易用;而与清热药配伍的意义与方法,人们的阐释和运用就显得远远不够了。
附子与清热药配伍,属于寒热并用。人们往往将寒热并用归属于相反相成的配伍方法。而相反相成一语,笔者一直持保留意见。何为“相反”?何为“相成”?笼而统之,含糊不清,甚至似是而非。可行的做法是,具体情况具体分析,把每一种可能的配伍罗列出来,并仔细分析一下,看一下到底为什么要寒热并用,寒热并用能够获得怎样的效果。
(一)、取附子之性用,去清热药之性而存其用,用治寒证
如薏苡附子散治“胸痹缓急”。古代注家认为,本方证病缘湿寒。方中薏苡仁虽能泄湿逐水降浊,然其性甘淡清凉有助寒之弊。也就是说薏苡仁的效用对本方证而言是需要的,但它的药性是不需要的,是副作用。那么它的凉性怎么解决,可用附子之温来制约薏苡仁之凉。而附子本身温阳散寒之性,止痛之用,对本方证而言都有效用。又如大黄附子汤证原文作“胁下偏痛,发热,其脉紧弦,此寒也,以温药下之,宜大黄附子汤”。原文既有“以温药下之”之语,且用大黄,故一般认为本方证当有大便不通之症。“脉紧弦”,主寒主痛,故本方治寒实内结证。方中附子大辛大热,散寒止痛,与大黄同用去大黄寒凉之性而存其通下走泄之用。
(二)、取清热药之性用,去附子之性而存其用,用治热证
如薏苡附子败酱散治肠痈。尤怡认为本方证“肠内有痈,营郁成热”,故用“薏苡破毒肿、利肠胃为君;败酱草一名苦菜,治暴热火疮,排脓破血为臣;附子则假其辛热以行郁滞之气尔。”本方证“其身甲错”,为气血郁滞之象,故尤怡说用附子“假其辛热以行郁滞之气”,而程林则直接说用附子“破癥坚”。甘肃王致让老中医治一慢性阑尾炎患者,用本方加乳香、蒲公英、枳壳、甘草5剂而愈,自谓用附子乃逐寒散结义。(《中医医案医话集锦》第330页,甘肃人民出版社1981年编辑并出版)“行郁滞之气”、“破癥坚”与“散结”意思大抵一致,但此功效是否缘于附子辛热之性呢?笔者认为附子辛热之性固然是毫无异议的,但与行气化瘀散结的功效并无因果关系。而在治疗“肠内有痈,营郁成热”的病症时,辛热之性也未必需要,故用薏苡仁、败酱草之清热正可去附子之性而存其用。
(三)、附子与清热药并施而不悖,治疗寒热夹杂证(这里一般指实热与虚寒夹杂)
寒热夹杂证,病机复杂,单用清热药与单用温阳药都无法解除病苦,必须寒热并用。如附子泻心汤主治“心下痞,而复恶寒汗出者”,尤怡认为“此证邪热有余而正阳不足,设治邪而遗正,则恶寒益甚,或补阳而遗热,则痞满愈增,此方寒热补泻,并投互治”,李士材说本方“寒热互用,攻补并施而不悖”。“并投互治”与“并施而不悖”的说法较“相反相成”要符合实际。又如附子与石膏同用,笔者曾在本报撰文介绍现代名医用此法治疗外感热病中的阳脱热炽证、上热下寒证及痹症中寒热夹杂证的经验。
(四)、扶正有助于祛邪,祛邪有助于正复,用于虚寒证或实热证
正与邪是一对矛盾,扶助正气有助于祛除邪气,祛除邪气有利于正气的恢复。因此,正虚邪实,如前述的虚寒实热夹杂证,将附子与清热药同用,攻补兼施、寒热并用,自无疑义。但是在一些虚寒证、实热证中,虽无明显的夹杂热或寒的表现,但若存在着正邪矛盾的病机,也可考虑用附子。比如一些感染性疾病,只见实热之象,但若病程较长且经清热药治疗仍不效,可考虑在大队清热药物中试用附子振奋人体正气,正气来复则邪有化机。又比如慢性尿路感染,不少患者无尿路刺激征等湿热下注的表现,只是尿常规有白细胞增多,如表现为虚寒征象,则可用附子、参、芪、术、归等扶助正气,稍佐一二味清热通淋之品。
(五)、附子与清热化湿药同用,治疗湿热证
湿热证与一般的实热证不同。一般的实热证,以清热之品为主可治。可湿热病症,系湿与热合,纠结不清,治之之法,务必湿热分消。治湿之法颇多,因湿为阴邪,非温不克,故采用辛热药与苦寒药配伍之辛开苦降法颇为常用。仲景立半夏泻心汤为后世垂范,干姜、半夏与黄连、黄芩,借辛药之宣散通阳以除湿,苦味之清寒以泄热,共奏开宣气机,廓清湿热之功。附子辛热之性尤胜干姜,现代医家对此多有发明。如马云翔老中医、陈树人老中医用附子治疗湿温,傅梦商老中医用附子治疗暑湿,孙浩老中医用附子治疗湿热水肿疗效颇著。
以上从五个方面分析了附子与清热药配伍的目的、作用,并举例作了说明。笔者认为,只有条分缕析才能对事物有更清晰更全面的认识。若用相反相成来解释则显然空洞、玄虚、牵强,甚至错误。但是这里还要做个说明,就是这五个方面,基本上涵盖了附子与清热药配伍的各种可能性。至于举例用的经方,古人认识上本就有差异,笔者所选取的是个人比较认同的,认为比较符合原意的。在此基础上,把它作为附子与清热药配伍的例子作出阐述。如果读者根据别家的注文和方论,显然可以作出不同的理解。而且这些方剂流传下来,引申发展,其应用已经超越了原文的范围。对于一首方剂更可以有多方面的理解。如大黄附子汤,原方证仲景认为“此寒也”,当“以温药下之”,所以笔者认为此方是取附子之性用,去大黄之性而存其用,用治寒证。但是后世用于寒热夹杂证,如尿毒症见畏寒肢冷,神萎乏力,下肢浮肿,口臭口苦,大便秘结,舌质淡胖苔黄腻,则附子与大黄又当理解为并施而不悖了。又如薏苡附子败酱散治肠痈,按仲景原意,笔者认为是取清热药之性用,去附子之性而存其用,用治热证。但后世常用本方治疗慢性盆腔炎、慢性尿路感染属寒热夹杂者,症见畏寒肢冷,神萎乏力,或小腹隐痛黄带秽臭,或小便频数而黄,舌质淡胖苔黄腻,则配伍之意也当为并施而不悖。再如附子与石膏配伍,笔者将此引为并施而不悖治疗寒热夹杂证的例子。而治热痹可佐附子,此时取石膏、寒水石、生地、羚羊角清热蠲痹之性用,去附子温热之性,存其开痹止痛之效用,笔者治类风湿性关节炎属热证者亦常用之。则又是另一种配伍意义了。由此可见,附子与清热药配伍的五种可能方法是固定不移的,但是附子与具体药物的配伍则可根据医者之巧思,灵活用于各种不同的情况。
十、现代擅用附子名家选介(上)
——《危症难病倚附子》导论之八
注:《危症难病倚附子》出版之前,我撰写了系列文章10篇约2万字,供报纸发表,实际上并非拙作导论,但无以名之,姑且算作导论。实际上拙作导论共3万字,内容有的与此10篇相同,有的不同。特作说明。
笔者主编《危症难病倚附子》一书,收录现代69位名医应用附子及附子复方的经验。因篇幅关系,这里重点介绍其中有代表性的医家若干位。
祝味菊(1884-1951),浙江山阴人。童年随父入蜀,1917年入四川军医学校攻读二年,随后东渡日本考查医学。1926年由川入沪,曾任中国医学院教授,神州医学总会执行委员等职。祝氏治学推崇仲景、景岳诸家。著有《伤寒质难》,提出五段论伤寒的辨证方法。临证擅用附子,有“祝附子”之美誉。
祝氏认为温扶元阳首推黄附片,沉寒痼冷可用生附片。服用各类附子,必须先以热水煎煮至半小时以上,再纳他药同煎,则附子之麻味消失,虽温而勿僭矣。川产黄附片乃盐卤所制,其性纯正,故称为佳品。祝氏在伤寒中擅用附子。他认为神经中枢为指挥抗战之首府,神衰者附子以壮之;其为虚性兴奋也,龙、磁以潜之。心脏为血液运输之枢纽,其疲劳而有衰惫之象者,附子配伍枣仁以强之。至于形虚气怯、神萎力疲者,独任附子振奋细胞,活跃抗力,以奏捍邪之功。
祝氏阐发温潜之法,为其临证用附子一大特色。他认为虚人而躁甚者,气怯于内,阳浮于上也。其为兴奋,乃虚性之兴奋也。甘凉之剂可令小安,缓和之效也。因其小效而频服之,则气愈怯而阳愈浮矣。此非亢阳之有余,乃阳衰不能自秘也。大凡神经衰弱者,易于疲劳,又易于兴奋,滋阴清火之法,虽有缓解兴奋之效,然其滋柔阴腻之性,足以戕贼元阳,非至善之道也。宜与温潜之药。温以壮其怯,潜以平其逆,不可因其外形之兴奋而滥与清滋之药也。常用附子配磁石,其门人陈苏生先生为之注解:“附子兴奋,磁石镇静,兴奋伍镇静,失其兴奋镇静而为强壮”。温潜之法,当伴祝氏医名而不朽。
吴佩衡(1886-1971),生于四川省会理县,1921年至云南行医,1939年任昆明市中医师公会理事长,建国后任云南中医学院院长。吴氏从事中医临床、教学60年,擅长内妇儿科,尤对仲景学说有深入探究。吴氏临证赏用附子,应用范围广,投药剂量大,配伍方法多,每能起大症、救沉疴,因而有“吴附子”之雅号。
吴氏曾撰《中药十大“主帅”》一文,将附子列为主帅之首。他用附子剂量很大,用量最大者,为一虚寒胃痛患者,一剂药中竟用附子450克(其中白附片300克、生盐附子150克),而一仅10天的婴儿患目赤肿痛,一剂药中附子也竟用10克。他认为附子之应用贵在煮透,不在制透,必须煮至不麻口为度。凡有附子之方剂,必先用较大之煮药器,加多量开水,以猛火将附子煮熟,剂量五钱至二两者,煮沸二至三小时,如加量,则应增加煮沸时间,若久煮水已减少,可酌加开水,煮熟后,由他人先试尝药液少许;总以不麻口为度,可免服后中毒,试尝后半小时内,如已不麻口,再加入余药继续煮十至二十分钟,即可服用。并嘱服药后三至四小时内,须忌食生冷水果,并避风雨。
《吴佩衡医案》收录伤寒、瘟疫及各科杂病88例,运用附子者57例,占医案总数的65%,其中不乏危重症、疑难病,特别是真寒假热证辨识的经验尤当重视。
徐小圃(1887-1959),名放,上海宝山人。幼承家学,尽得其父杏圃公之传,擅长治疗儿科痧痘惊疳,经验宏富,声誉卓著。徐氏行医之初,曾偏重于“小儿纯阳,无烦益火”的理论,用药主“清”。后来由于其子患“伤寒病”垂危,请挚友祝味菊先生诊治,用附子等药化险为夷,乃虚心向祝氏求教,从此外感广用麻桂,里证重用姜附,成为民国时期著名的温阳派大家。观徐氏医案,其用附子常与潜阳药磁石、龙骨等配伍,可以发现祝味菊先生的影响。但是,徐氏专攻儿科,在儿科领域里广用附子且多创新,又有超越祝氏处。
如徐氏治小儿丹痧、湿温等热病身热肢冷,常温清并用;暑热渴饮溺长,温清潜涩兼施;噤口痢虽涕泪俱无,口渴引饮,亦毋需专事养阴而以附子建功;盗汗、不寐气阴两虚,寓温阳于育阴中;走马牙疳腐烂出血,口气秽恶,并兼小便清长,乃胃火炽盛而肾阳不足,寒药中加一味附子一剂即效。
特别是在1930年代,上海地区小儿盛行一种疾病,症见发热持续不退,起伏少汗,头额干灼而两足不温,烦躁,口渴多饮,小便频多且清,俗称“吃茶出尿病”,后来中西医儿科将其命名为“暑热症”,徐氏是该病最早发现者之一。他认为此病是阳虚于下,热淫于上,创制清上温下方治疗本病很有疗效,其方由附片、川连、磁石、龙齿、蛤粉、天花粉、补骨脂、菟丝子、桑螵蛸、白莲须、缩泉丸组成。此方在当时影响很大,至今还有一些老中医会回忆起当年徐氏用此方治暑热症的事迹。
十一、现代擅用附子名家选介(中)
——《危症难病倚附子》导论之九
周连三(1889-1969),河南人。1908年开始悬壶,行医六十余载。周氏平生深研《内》、《难》,对仲景典著极为推崇,汉以下则对黄元御学说研究颇深。由于他长期行医于农村,解放前人民生活饥寒交迫,所以接触到的病人多为正虚阳弱。从实践中,他认识到:“阳虚之证十之七八,阴虚之证十无二三。”因此临床善用温阳之法,对附子之应用尤广。
周氏认为冠心病、风心病、肺心病后期应多用温阳之法,若出现四肢厥冷,大汗淋漓,面白唇淡,呼吸微弱,声音低微,舌苔淡白,脉微欲绝之危证,必用回阳救逆,以挽命于顷刻。常用茯苓、桂枝各30克,附片、潞参各15克,干姜、炙甘草各12克。认为附子为温肾阳之主药,桂枝为通心阳之佳品,二药合用,一温一通,多能收效。周氏擅用附子温阳治疗脱疽。他认为本病是由于心阳不足,功能紊乱,影响到气血的运行,使气滞、血瘀,当寒邪内侵,肾阳式微,一派寒象相继出现。心肾失调,肝郁不舒,则经络阻塞,气血不通,不通则痛,诸证丛生,此乃心、肝、肾三经之证,病属阴证范畴。治疗主张以温肾舒肝,通阳复脉之法。常用炮附子、桂枝、潞参、白芍、白术、茯苓各30克,干姜、甘草各15克,黄芪60克,治疗各种脱疽多能收效。
周氏晚年对精神病的中医治疗也颇有研究,尝谓:“癫狂之疾,属热症者有之,属寒者亦为常见。”缘于脾气不伸,运化失调,痰浊内生,痰气上逆,蒙蔽清窍,正阳不足,运化无权,以致浊阴填塞于上,亦能发病,故每见沉默痴呆,语无伦次,时悲时喜,四肢厥冷,六脉沉微,汗出遗尿等阳虚之证,治疗即以温肾补土,助阳扶正。常用茯苓、牡蛎、龙骨各30克,炮附子、潞参、干姜各15克,甘草9克为基本方,若痰盛者瓜蒂散先吐之,再以上方加陈皮、半夏治之。
李翰卿(1892-1972),字华轩,山西省灵丘县人。李氏自幼随舅父习医,15岁即能诊治一般疾病,后在山西省立医学传习所学习,毕业后由于医术高明,就医者络绎不绝,成为山西四大名医之一。解放后曾任山西省中医研究所所长。与西医同行合作,用中西医结合非手术疗法治疗宫外孕获得成功,该成果被评为全国十大医学科研成果、全国科学大会重大贡献一等奖。
李氏对附子颇有研究。他认为同样是用附子温阳,温心肾必佐以补阴之品而以小剂量为佳,温脾肾则不必佐用养阴之药而剂量宜大。附子散寒止痛,若与小茴香、吴茱萸、干姜诸药比较,附子偏重于入肾,癖痛、胃痛、腹痛等兼有肾阳虚者,用附子效果最好,至若单纯由于肝寒所致疝痛、腹痛则小茴香、吴茱萸效佳,单纯胃寒作痛则以干姜为好。特别要提出的是:李氏认为附子治疗心力衰竭时剂量宜小,治亡阳证两便失禁、肢厥脉微时剂量宜大。
当代山西名医朱进忠先生是李氏弟子,所著《中医临床经验与方法》(人民卫生出版社2003年出版)记载了李氏以小剂量附子治疗心衰的案例。患者郝某某,女,36岁。21岁结婚,婚后不久即心悸气短,偶有咳血,某院诊断为风心、二尖瓣狭窄、房颤。3年前产第2胎后病情加剧,反复咳血,手术治疗后出现房颤、心衰、腹水,治疗2年无效。其症见呼吸极度困难,不能平卧,心悸心烦,全身浮肿,胸腹积水,发绀,口干渴,舌紫暗,苔少,脉细数促,手足心灼热而指趾反见厥冷。某医以为心肾阴虚,急予滋阴清热。药后腹部坠胀,气短难续,并时见神昏谵语。请李氏急会诊。云:此病阴阳大衰,正虚邪实,攻补两难,若不急救心肾之阳,则病者不久于人世矣。急处:附子0.3克、茯苓1克、白术0.3克、白芍3克、人参1克、杏仁1克、桂枝1克。服药2小时后,气短心悸好转,1小时后开始排尿,后又连续排尿4次。次日已可平卧,呼吸困难明显好转,浮肿与腹水亦明显减轻。继进3剂,浮肿全消,能下地活动。一医云:如此重病,竟用如此轻剂,岂能顶事。改用较大剂量真武汤合生脉散,服药1剂,病情又剧,再请李氏会诊,改用小剂真武而好转。如此重病,仅用0.3克附子而获奇效,值得进一步深入研究。
朱卓夫(1893-1969),字先敬,湖南湘潭县人,著名中医学家。因曾祖身患痼疾五年,遍延名医不救,悲而学医。1957年组建湘潭市中医院任业务院长,1959年受聘为湖南省中医药研究所特约研究员。著有《临证心得》一书,《湖南省老中医医案选》(第一辑)亦选载其部分医案。
朱氏平生最喜用附子,也最善用附子。他认为凡见症有面苍、汗出、溲清、舌淡,即可放胆使用。戴阳之面赤如妆,虚阳上浮之舌红少津,阳虚阴必走之吐血,过用寒凉使实热化为虚寒之麻疹,脾阳不运胃津之消渴等等阴阳疑似之症,在辨证准确之后,也当机立断,重用附子。如遇真阳衰竭,脱症蜂起,奄奄一息,顷刻待毙之际,附子不仅重用60克以上,且常用生附子直追残阳,挽回生机。大吐大泻,阳随阴脱,用大剂量附子理中汤加木瓜;朝食暮吐,反胃重症,用生附子炭剂,乘热投入姜汁研末蜜丸作根治法;肾阳虚水湿内停之水肿,水气上泛之眩晕,水泛为痰之咳喘,均用大剂真武汤加味;肾虚水肿,经久不愈之慢性肾炎用济生肾气丸;消渴引饮,饮一溲二之下消用肾气丸加乌梅、花粉等,都是以附子为主药而重用。但在上热下寒,从阳引阴,引火归元的辨治中,附子用量则较轻微。误表戴阳之伤寒坏症,面赤身热烦渴,大便反泻,舌苔两边白润舌中红燥,乃上热下寒,用益元汤,扶阳滋阴并用,附子用量中等。阳气不得入于阴致阴虚失眠盗汗,用附子以为补阴响导从阳引阴,每用二加龙骨汤加枣仁、浮小麦;阴虚于下,虚阳上浮的虚火喉症,用李纪方镇阴煎;肾不纳气,虚阳上浮的气喘,用《冯氏锦囊》全真一气汤,以附子与淮牛膝配伍引火归元,则附子用量又极轻微。
十二、现代擅用附子名家选介(下)
——《危症难病倚附子》导论之十
傅梦商(1895-1988),浙江人,行医六十余年,屡起大证,享誉遐迩。平生探究伤寒,尤其对厥少两经的虚寒证辨析入微,笃信《内经》“邪之所凑,其气必虚”,“风雨寒热,不得虚,邪不能独伤人”之旨,因此临证主张温补,处方善用附子,有“附子先生”之称。
傅氏处方擅长温补,用药赞赏附子,颇多卓识。如见脉弱舌红,阴药之中少佐附子以促进运化,龟版配附子能收引虚阳以返窟宅。又如脉濡舌黄不专事芳化,投附子辛热走窜,开郁达邪,穿透湿热屏障,而迅速获得转机。至于诸虚百疾,常在辨证用药基础上加附子一味,以振奋阳气,疏通气血,则一阳来复,遍体皆春,故取效甚佳。
李彦师(1906-1978),四川省大足县人,出生于中医世家,后由川入黔,一直行医,1958年任贵阳中医学院中医系伤寒教研室主任。李氏对《伤寒》、《金匮》研究精深,著有《伤寒金匮条辨》。临证重视阳气,擅长补火,有“李附子”之美称。
李氏善用附子补火回阳,常用量15~30克,甚达50克以上,疗效显著而从未发现中毒症状,认为关键在于注重附子的炮制与煎服法,指出处方中附子必标明“另包先煎”,煎药前先将附片放在火上烤微焦起泡,再用足量冷水浸泡,先煎1小时,尝无麻味后,再加余药同煎;或先用童便浸煮附子,取出清水洗净后与它药同煎;或方中配伍生甘草、白蜜、生姜等可以缓毒。治虚寒久泻内服附子粳米汤加减,外敷方用附片30g(用热酒泡软,打烂),赤石脂末30g,加食醋与热米饭同捣如稀泥,每晚敷于神阙至关元穴处,用绷带缠腰固定,疗效较佳。
姜春华(1908-1992),字实秋,江苏南通县人。姜氏幼承庭训,复从陆渊雷先生游,后执教于上海中医专科学校、新中国医学院等,解放后历任上海第一医学院中医教研室主任、华山医院、中山医院中医科主任、教授、博士生导师、国家科委中医专业组成员等,是现代杰出的中医学家。
姜氏对经方以及后世各家用附子进行研究,善用附子治疗心力衰竭和一切虚寒疾病。他治疗风心病舌绛、咯血用附子毫不犹豫,指出附子能强心,改善肺循环,肺循环改善则郁血改善,郁血改善,则血可止。此不止之止,正是古人‘毋见血而止血’的明训,是符合祖国医学辨证论治的精神的。他治疗慢性炎症善将附子与清热解毒药同用,认为温阳益气药有兴奋中枢神经系统和调整内分泌的功能,保护和促进免疫机能的作用,能提高机体的抗应激能力;清热解毒药能抑菌、抑毒、抗病原,并有抑制免疫变态反应作用。与清热解毒药配伍,既有促进,又有抑制,起到相反相成增加疗效的结果。用此法治疗多年沉痼、慢性炎症,往往做到迎刃而解,取得显著疗效。
陈苏生(1909-1999),江苏武进人,现代著名中医学家。他曾先后师事沈仲芳、钟符卿、祝味菊等名中医,与祝味菊先生合著之《伤寒质难》颇获时誉。陈氏临证继承乃师祝味菊先生用附子之经验,并结合多年之实践,以附子为主,运用温阳四法,颇得配伍之妙谛。
温潜法,是指温阳药与潜镇药同用。本法温阳药用量较少,潜镇药用量偏大,有引火归元、导龙入海的作用,适用于阳浮于上、上盛下虚之类病症。温滋法,是指温阳药与滋阴药同用。适用于阳衰而阴亦不足,证见虚烦懊农、失眠怔忡、肢节酸楚者。温通法,即温阳药与通利药同用,临床常用来治疗痰饮诸症。因为痰饮为阴邪,最易伤人阳气,正因阳气不足,所以召致阴邪凝聚。苟患者阳用彰明,何致产生饮症?《金匮》云:“病痰饮者,当以温药和之”,此治饮大法,实际上仍然是扶持阳用的一法。温泄法,即温阳药与解毒泄浊药同用。此常用于阳气衰微,秽浊凝聚诸症,一方面是阳气之不足,一方面是阴霾之凝滞,故益火温阳与解毒泄浊同用,扶正而不助邪,祛邪而不伤正,有相辅相成之功。
徐仲才(1911-1991),上海宝山人。是徐小圃先生哲嗣,祝味菊先生高足,擅长治疗内、儿科疾病,曾任上海龙华医院副院长。徐氏对附子的应用得自家传和师授,又有他自己独到的经验。
徐氏擅用附子治疗一些急性传染病。如麻疹,一般认为是热毒,以清凉宣透为主,当麻疹肺炎合并心衰时,则可加用附子温阳强心;对白喉的治疗以养阴清热为主,但当白喉外毒素引起中毒性心肌炎而出现心脏危象时,就必须在养阴清热方中加附子,以强心防脱。对于霍乱、吐泻引起脱水,口干瘦瘪,固然表现为明显的阴虚,其实阳也随之而虚,如手足冷、脉细弱。有时补阴反而增加腹泻,此时需要用附子理中,才是治本之策。解放前,治疗很多小儿暑热证,表现为喝水特多,小便特多,用徐小圃先生的清上温下法,效果非常好。清上用石膏、黄连、莲子心等,温下主要用附子。
周康(1931-),主任医师。祖传中医,1947年攻读中央国医馆医疗专业,1950年毕业后参加上海市高级医学进修班进修现代医学3年,毕业后一直致力于精神病的中西医结合研究。历任中华全国中医脑病学术委员会副主任委员、中国中西医结合学会精神疾病专业委员会委员、华东地区中医脑病研究协作组组长、上海市中医脑病学术委员会主任委员,被誉为“新中国第一代精神科中西医结合研究治疗的创始人和奠基者”。
周氏长期在精神科临床第一线工作,通过亲身实践推陈出新,突破了前人的局限,提出了不少新的观点。就附子用治精神分裂症而言,周氏早在1966年即发表自拟桂附壮阳剂进行治疗的临床研究论文。此后又进一步摸索发展,简化处方为附、桂、姜、草四味(四逆加桂汤)。尤其对附子之运用不断增量,最高达120克,病人阳气不足之征象方始改变,并在1980年发表了大剂附子论治精神分裂症的论文。其坚持“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敢于怀疑古人,独立思考的精神值得后辈学习发扬。
限于篇幅,在最后三讲中只简要介绍了12位名医的生平和运用附子的经验,难免挂一漏万,读者谅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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